◎王国梁（河北保定）

多年前，我高考结束后，心中极为忐忑。我觉得自己考得不理想，却又有强烈的期待心理，希望上天怜我十年寒窗，保佑我考上大学。有时突然想起某道考题，便急匆匆去翻书，验证自己的答案。有些答案我记不清了，所以对成绩很没底。

父亲见我如此，说：“算了，考都考完了，还想它干啥。收拾下，跟我下地干活儿吧！”迎战高考阶段，我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父母从来没让我干过农活儿。可考也考完了，该下地了。我跟父亲一起，在田里挥汗如雨。父亲不停地跟我说话：“要我说，上不上大学也没啥。我干了一辈子农活儿，这不活得好好的。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可都活得很风光，你爷爷在村里多有威望。只要好好干，干啥都错不了。再说了，不想干农活儿，就跟你表哥去城里打工，说不定还能闯出个世界来呢……”父亲的一番话，让我的心瞬间冰凉。高考成绩还未揭晓，他就为我落榜做打算了。我记得，以前父亲曾不止一次教育我，不好好学习就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经常用让我下地干活儿的方式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可如今，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心事重重，我很少说话。父亲却一直不停地跟我说话，好像生怕冷场之后我又想起高考的事。有些话，多说几遍总是会起作用的。几天后，父亲的话对我产生了影响，考不上大学也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人生还有很多种选择。这种“预演”落榜的方式，让我越来越坦然了。

回到家，母亲招呼我帮她洗菜、切菜。我很快发现，饭桌上越来越清淡了，完全没了我高考那几天的丰盛，甚至连鸡蛋都吃不到了。我有些委屈地说：“妈，高考前和高考后，我的待遇相差也太多了吧？”母亲笑着说：“这能一样吗？咱家经秋过麦时，干的是重活儿，也要吃好点。平时就是吃点家常便饭。你考完了当然要吃家常便饭。”在母亲看来，我参加高考就像家里的秋收和麦收时节，过去就算过去了。母亲继续说：“你今年考不上的话，要学着帮家里干活儿，以后经秋过麦就有了好帮手。”我很想怼一句：“妈，你怎么知道我肯定考不上！”但我说这话真的没底气，所以从未说出口。

饭桌上，母亲对我说：“你好好安排一下吧，田里农活儿也不多了，你这阵子是跟你小舅去建筑工地搬砖，还是找找那位教复习班的老师。如果考不上，是不是要去复读？”母亲的话我听来特别刺耳，我最烦的就是说我考不上，偏偏她总是这么说。或许这就是“崩溃疗法”吧，听得多了，我渐渐接受了“如果考不上”的结果。有空时，我拿起课本重新回味，发现自己掌握的知识特别不扎实。

不久后，高考成绩揭晓，我以8分之差落榜，我坦然接受。父母陪我进行的“预演”落榜，让我并未有太大的心理落差。事后，衡量再三，我选择了复读。一年后，我考上了大学。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和母亲从班主任那里得知我落榜的可能性较大，所以才陪着我“预演”落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