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鹤龄（河南平顶山）

在我的小院里，曾有过一棵樱桃树。它从幼小到繁华，伴随我走过了八个春秋。

小小院落，有过许许多多的植物，有的昙花一现，有的也在心中留下小小印记，铭心刻骨的，还是这棵初春花开花落、果子如宝石般的樱桃树。

虽同属樱花科，但樱桃与樱花不同。樱花初春繁花似锦，飘飘洒洒，让人们记住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而樱桃，同样迎春而开，亦有朝朝暮暮的喜人气象，却最终给人以累累果实。它不虚夸，实实在在，拥有宝石般让人艳羡的果子。它有外在，有内容，就像是一幅画，虚虚实实，勾勒出的是最美的完整的图画。

樱桃好吃树难栽。樱桃树的栽培，有很多方法，如扦插法、种子育苗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大樱桃树的根部，优选肥硕的枝条，然后培上土，让它慢慢长根。一年过去后，在合适的季节，把一个一个枝条，从大树根部分离出来，就是一棵棵幼小的樱桃树。权且把它称之为母子分离法吧。

我在城市分到的房是一楼，有一个小院子，虽不很大，种两棵小树倒还有盈余。于是，就在搬家的第一个春天，在亲戚家移栽了一棵小樱桃树，把它栽到了院子东侧靠南的位置。

小树初始只有指头那么粗细。我在小樱桃树的北侧，设计了一个小压井，砌了一个小水池。水池春夏秋均有清水，池中养有金鱼。樱桃树喜水，两三年间就有样子了，大伞般的树冠张了起来，为小小池子遮光蔽日，金鱼得到了它的庇护，游弋得更欢畅了。

樱桃开花较早，刚刚过了春节，就满树花蕾了，没过多少时日，就洋洋洒洒开起了花，白色略粉，似淡淡的朝霞，在乍暖还寒的当口，为初春的小院撑起了粉彩的空间，搭起了明媚耀眼的舞台，唱响了动人的乐章。樱桃花比起樱花花朵稍小，因为同属一个科，十分相像。它先开花，后长叶，在初春时节尽力释放自己。

五年的时间，樱桃树就成了大树，小碗般粗壮的树干，黑中略带紫色，显得青春而又健美，均匀地伸展着枝条，组成了冠状姣好的树形。小小的院子，因它而昂扬了生机，缘它而充斥活力，仿佛自己也心气儿旺盛了。花开之时，看着它心情就欢快。麦收那当，红果摇曳的璀璨时刻，我就会荡漾着澎湃的情绪。不用去品尝艳丽的红果，就能感受那心灵撞击般的火花飞溅。

花落之时，就能看到果子了。小小的圆溜溜的果子，如翡翠，晶莹剔透，没有雕琢的痕迹，浑然天成，可爱得很。果子三五个一丛，七八个一撮，微风一吹，轻轻地摇动着，无忧无虑，像个孩子。花落结果的当口，绿叶开始长出，仿佛一夜之间，樱树就由粉白染成醉心的绿色。粉绿之间的过渡，竟是那么自然，悄无声息转换了角色。它椭圆的叶子稍尖，叶的边缘有些锯齿样，枝多叶密，挡风吸尘，净化了小院的空气，也为居室增彩不少。

我给樱桃树作了一点总结，短是它的特点。花期短，果期短，成熟期短。从开花到成熟也就两三个月吧。也不知道规模种植的果农，是如何保持果实不落的。我的樱桃树从结果开始，到成熟的时节，总能看到落下的果子，从青果到黄果，再到红色的果子。其间，淘汰就是一切，从初始小小绿色果实，到黄色的红色的果实，一直都在循环着这一规律，也许这就是自然。

成熟时的樱桃树，是它一年中最辉煌璀璨的时刻。如果它是一本书，那一页就是封面。在樱桃染黄即将成熟的日子，我就整一个鲜艳的布条，扎上一个形状，绑在树枝上，吓一吓年年凑热闹的小鸟。

每年摘樱桃，总把日子定在星期天的上午。叫叫左邻右舍，楼上楼下的孩子们，摘的果子归各自所有。那几年，楼前还没有开发，院子的南侧有几间红瓦屋紧贴我的院子，满树的樱果，长得最好最大的在树的高处。孩子们就爬上红瓦屋，摘那最红最鲜艳的果子。他们一边摘，一边吃，吵吵闹闹，喋喋不休，用喧嚣度过了他们一年中快乐的时光。

八个春秋，樱桃树从幼小走到成熟，从花开到结果，从初始的生命到最为华彩的那页，在我人生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呼唤出了动感沸腾的诗章。因为院子空间狭小，遮去了阳光，于是就送给了朋友，樱桃树移栽到了他那郊外阔达的苗木基地。郊外，是一个适宜它生长的地方。

从那刻起，小院没有了樱桃树，缺失了繁花似锦，少了满树红果，却也多了阳光普照。这让我想起了佛语中的“舍得”，没有舍就没有得。像是做人，没有舍，哪有得。细细品味，对樱桃树的不舍，也就淡了，因为舍，得了明媚。于是心的窗子打开了，一番惆怅也就成了悠然的甜蜜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