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湖北武汉）

那年，挂历刚开始在市面上流行。年底前，母亲突然对我说：“卫子，帮我选本能在上面作备注的挂历吧！”此前，母亲一直用台历，时常在上面写写画画，留些我们谁也看不懂的符号。我们感觉母亲记性很好，逢家里谁出了“大事”，她总是适时地处理得很妥帖。

新挂历买回来了，母亲很满意，大半页都是大师们精美的国画。当晚，母亲在灯下把旧台历所标注的内容转录上，好像是在完成一项大工程。我们实在不理解，她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次年开春，姐姐出嫁到外地，父母内心不忍。父亲埋头吸闷烟，母亲不停地抹着泪依依话别。姐姐离家后的那一阵，母亲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直到姐夫带着大姐回门，母亲欣喜不已，拉着姐姐在内屋说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母亲准备了几袋子的回礼，送小夫妻出门坐火车，隔着车窗还在不停地叮嘱，要她在婆家好好地过，做贤妻良母。我无意中发现，母亲回家后又在挂历上作了特殊符号，好像是一个笑脸的表情符。

再过几年，小弟读完大学，被分配到邻县基层工作，每月回家一次。大半年下来，因他表现突出，上调到省城的局机关，当上副手，分了福利房。小弟成家后，可能工作更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稀。母亲由此显得极为失落，只有逢国庆或春节这样的大节，心怀忐忑地打电话，催他和儿媳带着小孙女回家聚会。逢此，母亲主动和他聊天，把其工作和家庭生活情况问个底朝天。偶有一次，小弟一时兴起，驾车带一家探亲兼参加老同学聚会，母亲是喜出望外，做了很多菜，返回时，往他的小车后备厢里塞了很多年货和土特产。他回家的次数和打电话的日期好像也被母亲标注在挂历上面。

而我没多大的出息，顶了父亲的班，结婚生女，生活波澜不惊。母亲把我这个“老儿子”留在身边，尽孝方面要比姐姐和小弟做得强些，多少给二老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那年春节前，母亲再次看了挂历上一个日期上画的红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卫子，我想给你爸好好地做六十大寿。他有福，生日就在小年这天。赶紧打电话催你姐和小弟拖家带口回来，啥节礼也不用带。咱寿宴和春节连着过。一大家人热闹热闹，乐和乐和！”

经我在电话里“提醒”，大姐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克服旅途的劳顿，及时赶回来了。小弟也不得已提前请假，偕妻女风尘仆仆地赴会。一大家人才有多年以来的大团聚。

母亲尽管身体渐差，但兴致高昂，与女性成员一起弄了一桌丰盛的家宴，姐姐订了大蛋糕。我们举杯给老爷子祝寿，小侄女雯雯乖巧地说：“奶奶的心真细。除了爷爷，连我的生日都记得。那您的生日是啥时候呀？”雯雯这一问，我们都愣住了。大姐红着脸说，好像是阴历十五吧？我突然想起，说不定能从挂历上找到答案。最后，我在某日期上面发现那个小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