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刚（河南平顶山）

一阵秋雨一阵凉。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最近却一直是阴天，天空中老是扯着那么几朵深灰色的云朵，还不时飘来一阵细细的雨，院子里的草丛湿漉漉的。中午下班到家，千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作文书。看到我进屋，她眼睛一亮，放下书本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兴奋地小声说：“爸爸，咱家有一只斑鸠。”

“斑鸠？哪来的？妈妈知道吗？”我很疑惑。妻子是最不赞成在家里养小猫、小狗、鸽子之类的小动物的。她总觉得这些动物身上带有病菌，对孩子的健康不利。

“妈妈知道。”千惠急切地说。

妻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朝我点点头，用赞许的语气看着千惠说：“千惠救的。”

不等我脱下外套，千惠就急急地拉着我的胳膊说：“斑鸠在阳台上，我领你去看看。”

穿过书房，我看到阳台上有一个装牛奶的纸质手提袋。一只灰色的斑鸠，个头不大，看上去有成年斑鸠的一半，半躺在纸袋子里，两只紫红的爪子瘦骨嶙峋。翅膀稍微张开，其中一侧的羽毛掉了两三根，裸露着一块西瓜子大小的红肉， 一双黑色的绿豆大小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问斑鸠的来历，千惠自豪地说：“是我发现的。”

我这才知道，中午放学回家，走到小区的松树下，千惠突然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嘶哑又柔弱，几乎被滴答的雨声遮住了。她很好奇，觉得很像是什么小鸟的声音，循声望去，就看到这只浑身湿淋淋的小东西半躺在草丛里。在征得妈妈的同意后，千惠小心翼翼地把它带了回来。

千惠说：“爸爸，我本来想着它看到人会飞跑的，谁知它动也不动。”我指着斑鸠受伤的翅膀说：“它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翅膀受伤了，要不你也不会轻易地就捉住它。”“那怎么办？它会不会死呀？”“看看吧，你把卧室的药箱拿过来，我给它上点药。”

千惠起身朝卧室跑去，很快拎过来小药箱。我翻出一板阿莫西林胶囊，将胶囊里细白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它翅膀的伤口处。小斑鸠一动不动，只是用无神的黑眼珠愣愣地看着我。

千惠叮嘱道：“爸爸，你小心点，它会不会觉得疼呀！”

我叹了口气说：“要是明天它能扑闪翅膀吃点小米，那就能活下来，否则就不好说了。”千惠盯着小斑鸠，用哀求的语气说：“哎呀，你可千万别死呀！”

吃晚饭的时候，千惠又去看小斑鸠，小东西似乎更加萎靡了。千惠把几颗小米粒放到它嘴边，可是它似乎视而不见。

“爸爸，它为什么不吃东西呀？”千惠很难过地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忍心告诉孩子小东西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第二天我还没有起床，千惠冲进卧室焦急地说：“爸爸，你看斑鸠是不是不会动了？”

手提袋里，小斑鸠静静地躺着，眼皮闭着，缩成毛茸茸的一团。我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拨动它的身子，感到了坚硬和冰凉——小东西昨夜就没了气息。千惠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说：“小斑鸠死了，你很难过，爸爸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是你昨天中午发现了它，下着雨，说不定它当时就不行了。你救了它，给它上药、找吃的，它一定会感激你的。你已经尽力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千惠哽咽着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要不把它扔到垃圾箱里？”我问千惠。

“不行。咱们把它埋了吧！”

“好。就埋在昨天 你发现它的那棵松树下。那是它自己选择的地方。” 我们来到院子里，在那棵松树下挖开一个浅浅的小坑，千惠依依不舍地把小东西放了进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

久违的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千惠突然激动地说：“斑鸠，斑鸠。”我扭头一看，温暖的阳光下，不远处的草丛中，两只小斑鸠快速地挪动着小碎步，不时叼啄着什么，看上去机灵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