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培(河南宝丰)
几年前的父亲节那天,是我结婚的日子。花团锦簇,镁光灯闪耀下,父亲紧挨着我,手捧一束鲜花,站在隆重而华美的婚礼舞台中央,大庭广众下,父亲流泪了。看着父亲哆嗦的肩膀,抽搐的脸部表情,我在父亲面颊上吻了一下。
婚礼殿堂明晃晃的甬道泛着银色的光,光芒照耀在两旁绚烂的鲜花上,再反射在父亲湿润的眼睛里。
想起了大二那年冬天,父亲冒雪推着车做小生意,四处为我筹学费的情景。那晚天黑得特别早,山路很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父亲从县城农贸会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来。我站在村口等父亲,不停地朝远处张望。当父亲走到我跟前时,一身雪花,那浑浊的眼睛不敢和我对视,那双不知缝了多少次的鞋早已湿透,鞋和裤脚沾满了泥水雪水。父亲低着头,倒向我嘘寒问暖了起来。那天夜里,我半夜起来,看到父亲裹着一个旧旧的军大衣,坐在院子里抽烟,头埋得低低的,烟卷一圈一圈地在他周身旋转。父亲眼睛臃浮,不停地咳嗽,显然他又在为我的学费犯愁。
那年春节开学,父亲送我到公交车站,他从露着棉絮的棉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破旧手绢裹得严严实实的红色塑料袋,里面零零散散地装着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父亲把那沉甸甸的钱袋递给了我,我摸着还带着父亲体温的钱袋,望着那紧贴父亲胸口缝制的衣袋,泪水开闸般涌了出来。父亲张了张嘴,但始终没说出什么。他只是把我的棉袄裹了裹,把寒风中我脖子上散开的围巾打了一个结。他摆摆手,做了个让我上车的手势。当汽车发动的那一刻,我注视着父亲,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凌乱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而我分明又看见他的眼眶里有一股浑浊的液体充盈着。汽车启动后,我回头看到父亲扭头用他那粗糙的双手在眼眶上擦拭。
大学毕业回乡自主创业时,我跑东跑西,整日起早贪黑。有时冒雨回家,有时夜半归来。可不管多晚回来,父亲总会给我亮着灯、留着门。那段时间我饥一顿饱一顿,身体消瘦了一大圈。一天夜里下起大雨,凌晨两点我才回家,推开门,我惊讶地看到父亲抽着烟正在屋里团团转。父亲看到我浑身湿透,又闻到我一身酒味时,泪流满面:“我的儿啊,都怪爹没本事,让你受苦了……”父亲哭得像个孩子。那一刻,我懂了,父亲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那年父亲节,庄严而隆重,灿烂而缤纷,犹如一束盛开着的含泪百合,那既是父亲辛劳一辈子的劳苦之花,也是我在父亲节用这华丽而庄重的婚礼给泪目的父亲献上的丰厚大礼。当我向父亲弯下腰深深鞠躬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父亲脸上那岁月雕刻的皱纹,也看到了父亲那闪着泪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