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潭(甘肃兰州)
小时候,父亲在我眼里一直严厉、冷酷、不笑、语寡,绝对的“长官”。每次我放学回家推开门,他要么在读书,要么在写字。他对我要求苛刻,连玩的时间都会精确到分钟。在父亲眼里,我不是乖巧的小女孩。
在我还没有太多想法的时候,父亲的思想支配着我的生活。我与他的相处方式就是每晩端坐在他身旁看《新闻联播》,甚至春晚的时候,嗑瓜子的分贝也不能太高,更不能影响他观看。真正的叛逆期是在13岁那年,总想挣脱父亲的支配,而我的这种叛逆曾灼伤了父亲和我本人。再大点后,我的性子沉静下来,学会了思量后果和承担责任。
因为后来我渐渐发现,父亲是很爱我们的。上大一时一个冬天的早晨,天气陡然变冷,我才想起忘带棉袄,正准备给家里“通报”,突然看见父亲由学校辅导员引领着站在宿舍的走廊里。父亲走到我跟前说:“想你了,来看看,顺便把棉袄捎来。”其实我离家来学校没几天,害得平时很是节俭的父亲花几百元打车从平顶山赶到郑州送衣服。此刻,我的眼泪已不听任何“宪法禁令”。
初学《背影》不觉浓,再读犹似文中人。现在,父亲变得温柔很多,似乎可以有大把时间陪我说话,尽管我的话在他听来还稚气未脱。他从未庆祝过生日,他总是说生日就是母难日,过生日是折福。其实他原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在我眼里,他比我更需要关怀和支持。人到中年,各种角色赋予了他太多不可推卸的责任,容不得他脆弱。
就是这样一位父亲,已经陪我走过了我生命里的23年。他给了我很多选择道路的机会,可我的选择却越来越像他。小时候我心中思索,我不要成为他,不要有他的影子,不想接受他的处世之道。然而,越长大越发现,我早已在他养育的河水中,将他的神貌植入了我的骨髓。这便是,我非你,而我却有了你的影子,这就是血脉的传承。
大学还未毕业,我和父亲已经能够和睦相处。他不再那么严厉了,慢慢地给我空间,能够温和地接受他并不看好却开始尊重的90后的看法。我们有时还讨论各种话题,他的话也多了起来,偶尔激烈争辩一番。他开始像个小孩儿,总说我微信头像的那个哪吒发型特别可爱,喜欢我那样的装扮。看着我的模样,父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