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春霞/文 禹舸/图

代爱民坐在沙发上，叠纸、夹剪刀、剪纸、展开，不到3分钟就剪出了一个红双喜。如果是一个健全人做这事，当然不足为奇。但是，一气呵成完成这些熟练动作，代爱民靠的是一双脚。12月25日，在叶县廉村镇代庄村，目睹这一过程的记者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自从失去双臂，35年来，代爱民的双脚已经练得足够灵活，手能干的事情，他的双脚都能干：洗脸、刷牙、写字、切菜、剪纸、包饺子……他甚至练成了健全人都不敢轻易练习的飞车走壁，并靠这一绝活儿养活了自己和家人。

失去双臂

他用双脚代替了双手

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四室一厅的新房，代爱民的家与村里其他房舍相比，毫不逊色。12月25日上午，记者敲了敲门，两只衣袖空空的代爱民和妻子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代家客厅正中，挂着一幅字“天道酬勤”。

把记者让到沙发上，代爱民很自然地抽出棉拖鞋里的右脚，用脚趾点动茶壶的开关，倒水烧茶。他说，一年之中，他有10个月都在外地奔走，跟着杂技团表演赚钱。最近天冷，回来休个假，陪陪妻子和老父亲。

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代爱民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走南闯北的岁月早已把当年的痛苦磨砺成了一粒粒珍珠。他为自己取网名“飞车大王”，开朗乐观的性格可见一斑。

代爱民1973年出生于叶县廉村镇代庄村一个普通农家，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有4个哥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喂饱家中5个如狼似虎的男孩是个难题。代爱民小时候特别淘气，1984年他11岁，就是那年，爬上高墙触碰到高压线的代爱民双臂被烧焦。辗转了几家医院后，为了保命，他的双臂被完全截掉。

“没有了胳膊，也上不了学，我就在家放羊。”他说，“那时候家里有只小狗，老往外跑，我就想给他弄个狗链，就用脚把废自行车铁条砸成了一条链子，那是我第一次用脚干活儿。”

生活对他关闭了一扇门，也为他打开了一扇窗。从此，只要能用双脚干的活儿，他就不麻烦别人。

19岁那年，代爱民外公的村里来了个杂技团，表演木桶飞车。一个直径十多米、高6米多的木桶，演员骑着自行车飞驰在桶壁上。代爱民的外公看到有个无臂男孩也在表演飞车，就央求团长：“俺外孙也没有胳膊，能不能让他也跟着学学？”

就这样，代爱民跟着杂技团走了。

“第一年就是看个门，跟着瞎跑，什么也没学会。”代爱民回忆，“我就上了一年多的学，不认识几个字，后来跟着小学生学会了查字典，买来字典学认字。光字典我就翻烂了5本。”他开始练写字、穿针、点烟等基本功。第一次给家里写信，他用了一个星期。只要没事，他就用脚夹着砖头瓦块在地上练写字。由于他勤学苦练，双脚越来越灵活。

为学飞车

摔到头破血流

在代爱民发给记者的表演视频里，他在大木桶里用脚点烟、写字、剪纸、切菜、包饺子……一个一个的绝活儿，引得趴在木桶边上的观众频频喝彩。

木桶是他的舞台，最终的压轴戏则是飞车走壁。

代爱民用一个特制的铁钩子勾住脖子，骑在一辆摩托车上，在木桶内壁上一圈一圈地飞奔，一直奔到6米多高的木桶边缘，看得人心惊胆战。这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也是高难度的挑战，而他却如履平地。

代爱民说，表演飞车走壁几十年，这些动作当然是驾轻就熟。可刚开始练那会儿，却着实吓人。

他记得，最初跟着杂技团到郑州，团长让他先练习骑自行车。他一个人在体育场里练习用肩膀掌把，摔倒了就爬起来，摔到头破血流。不知道摔倒了多少回，一个多月后，他终于会骑自行车了。

然而，会骑自行车离飞车走壁还有很远。面对6米多高的桶壁，练了半年多的代爱民一直没敢骑上去。那一次，他鼓足勇气，终于冲上了桶壁，可骑到3米多高就下来了。第二次，体力不支代爱民连人带车从3米多高的桶壁上摔了下来，头也蹭破了。之后，他有一星期也没敢再上去。

光害怕发怵不行，代爱民知道，死活得练成这门技艺，还得继续练。最终，他在21岁的时候学会了飞车走壁。“那时候，我觉得战胜了自己，战胜了生活，我能活下去了！”代爱民轻描淡写地说，他开始跟着杂技团到全国各地演出，后来表演飞车用的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他的飞车技术也越来越老练。

年过四旬

等到真心对他的人

代爱民记得，刚开始表演飞车走壁时，他一个月能赚两三百元，母亲都给他存了起来，一心想着给他找个媳妇。一次，母亲对他说：“要不咱找个傻子也行，只要她胳膊腿儿齐全。”“我都这样了，再找个傻子，我咋照顾她呀？”代爱民不同意。

其实，随着代爱民表演的技术越来越好，又能赚钱，不乏一些健全的姑娘追求他。可代爱民太自卑，一想到家中只有几间破房子，啥也没有，就不敢应承了。他说，当年全家都不懂法律，直到2004年，他想打官司为自己维权时，法官说诉讼时效已过。

2009年，代爱民用攒下的十万元钱盖起了现在的新房院落，让瘫痪的母亲和老父亲住上了新房。

2014年暑期，在河北高碑店演出的代爱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佟秀莲。有个网友得知他没成家，就给他俩牵了线，俩人开始通过QQ聊天。他说他没钱，佟秀莲说只要人好就行。他得知佟秀莲离异带着个女儿，心里很中意。

佟秀莲带着家人去他演出的地方，与他见了面，并正式确立了关系。暑期结束，代爱民领着佟秀莲回到叶县。佟秀莲看家里太乱，忙了两天，才把里里外外收拾利索。随后，两人结婚，并把佟秀莲的女儿接来一起生活。

代爱民充满感激地说：“她一来，我们家的生活水平也跟着提高了。等了40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对我真心的人，我现在心里很舒畅。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会把孩子当亲闺女对待，将来供她上大学。”佟秀莲则说：“他没有胳膊，却能做到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我真心佩服他。”

就在代爱民为记者现场表演剪纸的时候，他85岁的老父亲代付秀从外面回来了。回忆当年小儿子被电击伤的情景，代付秀忍不住落下泪来：“我当时打算养活他一辈子的，没想到他学到这么多本事，到老了还能养活我。”

代爱民除了用脚能写字，用嘴也能写字。他用嘴噙着毛笔，为我们写下了他表演中最常写的“奋斗”二字。“这两个字对你有什么深意吗？”他回答：“我要靠我自己去奋斗，去努力，也希望观众像我一样努力奋斗，创造自己的未来。”

“如果让你对残疾朋友们说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要拼搏，不拼搏什么都没有！”他边回答，边用脚在手机上打出了一行字：“我爱所有的残疾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