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山东淄博)
我生长在农村,冬季取暖靠火炉。小时候,两个哥哥睡外屋,我和爸妈睡里屋,火炉生在里屋,方便我妈看火做饭。里屋炉火的温度隔着布帘子能传到外屋一点余热,比耳房强一点。
一到冬天,我妈便犯愁,我太容易煤气中毒,我和爸妈在一间屋子里睡觉,爸妈没事,我已经“不省人事”了。
中了两次煤毒后,爸妈决定,将两个哥哥撵到西耳房睡冷屋子,我搬到外屋睡觉。我妈夜里不放心,醒来好几次,到床前喊醒我,起来喝水。喝水是假,其实是试探我中毒没有。后来,我妈给我喝水喝出了经验,睡觉前,必让我喝三大碗粥,这样夜里我被尿憋醒好几次,若感觉头晕肚子疼的,我妈便知道我又“中煤毒”了。
村医说我体内血红蛋白和一氧化碳结合的能力超强,建议我睡冷屋子。爸妈权衡再三,决定让我去东耳房睡冷屋子。
我妈白天把被子放太阳下晒,太阳落山后再抱入里屋暖和着,待我睡觉时再将被子抱到耳房。即便如此,我晚上脱衣服进被窝全靠勇气,先穿着衣服钻进被窝,待里面温度接近体温了,再脱衣服睡觉,这样也冻得在被窝里“筛糠”很久。
睡冷屋子最怕夜里起来尿尿,从暖热的被窝里钻出来,实在没勇气,所以一般情况下能憋则憋,坚持晚上少喝水,夜里少起夜的原则。最痛苦的事儿莫过于早上起床,那可谓分秒必争,能睡一秒是一秒,若不是着急上厕所,一般起床都是慢动作,穿一件衣服躲被窝里暖和一阵儿,没十几分钟,穿衣动作是完成不了的。数九寒天时,母亲也会用吊针瓶子灌满热水,外面再用毛巾层层裹住,放进冷被窝里暖炕,我不习惯用那个,热时烫脚,没多久便不热了,又开始冰脚了。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爸在东耳房用土坯垒个暖气包,但暖气包一般不“发烧”,用手一摸,一点儿也不烫。
我上高二那年,我们家安了暖气炉子,外屋和耳房各有两组暖气片,我睡冷屋的时代才宣告结束。但靠炉子烧暖气,室内温度不是很高,待在屋子里做作业也需穿棉裤棉袄。
我们兄妹三人各自成家后,都住上了集体供暖的楼房,在家只需穿单衣单裤即可,爸妈还住在农村的老房子里,冬季依然靠生炉子取暖。我爸去世后,每到冬天,我们兄妹便让我妈和我们同住,因为乡下自己烧暖气远没有集体供暖暖和,再说,我们最担心我妈中了煤毒,一人在家,没人照应。但被我妈拒绝了,她一个人在老家住习惯了,她离不开她的菜园子,关于煤气中毒,我妈让我们放心,她说,她每晚都喝三大碗粥,夜里醒来四五次,只要睡不宁,时刻防范着点,便没事儿。
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每年冬天,我必然一早一晚打两个电话,和我妈闲聊是假,主要是试探一下我妈神志清醒不。
去年,政府出台了新政策,农村平房也集体供暖了,我妈的老宅子终于摆脱了自己烧煤取暖的时代,我妈再也不用晚上喝三大碗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