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泓（河南平顶山）

与挚友相约，带着孩子一起到山里看红叶。

朋友的老公开车，一路全程服务。朋友患有腿疾，一年前被诊断为运动神经元受损。其间，辗转郑州、上海多家医院治疗，针灸 、药敷，大把大把的西药，大包大包的中药吃了很多，已可缓慢小距离行走。她总是笑眯眯的，脸上、眼里并未留下疾病的痕迹。言谈中，走路间，总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快乐与坚强。

到了目的地，朋友拿出大包小包，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她先拿出一个火龙果分给两个孩子吃。而后对我说：“我给你削一个梨。”

朋友削梨的水平很高，一刀到底，削下的皮弯弯绕绕，缠缠绵绵，连接起来是一个完整的镂空的梨，看上去很漂亮。 削好的梨递到我的手中，我咬了一口，甜极了。

享受她的情意，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县城读高中。我们是同桌，坐一条板凳。

初次见面，我们俩就很相熟，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知道我爱看课外书，她就一本一本地拿给我看。她的普通话说得很流利，每每看到拍案叫绝的时候，我便要她用普通话读给我听。她用声音，我用眼睛，我们一起畅游在文海里，感受着文字的美妙。

知道我在学校吃不好饭，她就时不时地给我带一点好吃的，什么馍夹韭花，枣馅的月饼，偶尔还带我去她家吃大餐。平淡如水的高中生活，她给我带来了无限的惊喜，冲淡了思乡的烦恼，青春的困惑。

1992年，得知我考上学了，她欣喜若狂，送给我一件崭新的紫色夹克，那是她妈妈给她买的当时最流行的休闲装，是她的心爱之物。

在郑州上学的几年，我们经常通信，探讨文学及各自的生活心得，她还时不时地在信里夹上粮票、钱，继续着高中时带给我的惊喜……

“这个梨你别吃了，让大明吃吧，他爱吃梨，我再给你削一个苹果 。”

正当我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时，朋友一把夺走我手中的梨，“哎哎，我已经吃了一口，上面有我的牙痕，你不会再给他削一个吗？”

“我记错了，只装了一个梨，我把牙痕削去就是了。”

朋友不容分说，拿出刀子，削去我的牙痕，递给她的爱人。

她的爱人拿起梨，看了我一眼，笑嘻嘻，甜蜜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时候，母亲总是酌情每个孩子的喜好而精准地分配食物。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我和她爱人像极了她的两个孩子！

“唉，还是你们俩亲啊！生生地把我吃了一口的梨夺走。”我故作不满。

“那是，这么多天，每天早上他扶着我走很远很远，陪着我锻炼。”朋友说。

“大明这样对你，你能这样对大明，我也就彻底放心了，以前你总是当着好多人的面大声训斥他，从不顾及他的面子，我说了你多次，你也不改。我总担心有一天，他会忍受不了你。现在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人至中年，爱情友情仍能一路相伴，弥足珍贵。几十年的风雨坎坷路走过，曾经的恋人走成了家人。当初情人节的玫瑰，或许已变成他爱吃的一盘菜，生日礼物已幻化成一大早就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或许，丈夫晚归，妻子在家开着永不熄灭的灯；妻子晚归，丈夫在家辗转反侧，就是中年爱情最深情的告白。

一个带着牙痕的梨，或许是对中年友情与爱情最完美的阐释。

开始登山了，朋友的爱人搀扶着朋友，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趋地，两个人浑然一体，一点一点一同向山上移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