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广（安徽省天长市）

俗话说，不打不成才。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很少有人没挨过父母的打。记得小时候，因为天性顽皮，我没少挨父亲的打。可我的记性特别差，每次挨打没多久，很快就把挨打的事给忘了。

长大之后，当我终于可以和父亲平等地交流时，我曾就小时候挨打的事问过父亲。父亲呵呵一笑，承认自己那时的脾气不好，可究竟为什么要打我，他总是说不清。

等我有了儿子，儿子也一如小时候的我，顽皮淘气，我也经常惩罚儿子。有一次，父亲来我家，儿子又惹我不高兴，我就动手打了他。一向爱孙子的父亲，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忍耐不住，训斥我不该如此打孩子。

于是，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我挨打的事。那天晚上，父亲带着歉意对我说：“你们五个兄妹中，你最让我称心如意，真不知道，你小时候，怎么总会挨我的打呢？我真不该！”

小孩子挨父亲的打，真是家常便饭。小时候，我家东边有一条河流，每到夏天，村里的小伙伴就会脱掉衣服，下河游泳。下河游泳的孩子，有的被父母发现了，不知挨了多少打。可打了一次又一次，每年还是照旧。

其实，对下河游泳的孩子来说，挨打是一种被爱。一个孩子，从出生到上学、成年，到工作，再到娶妻生子，那要倾注父亲的多少心血啊。《诗经》云：“陟彼岵兮，瞻望父兮。”意思是登上长满草的山坡，看父亲回来没有。这句话让我呆呆地捧着书，很久没有放下来。

清楚地记得，父亲最后一次打我，是在我工作以后。那时，父亲已被诊断出癌症。因为嫌看病太贵，父亲坚持要出院，而我则强烈要求他配合医生做治疗。其实，那一次的打，也只是父亲在我的后背轻轻一拍，我便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确信他没有弄疼我，不解地问：“过去打你，你很少哭过，怎么今天如此痛哭？”

“过去我挨打，真的很痛，那时候的你健康有力。今天您打我，只是轻轻一碰，我知道您没有力气了，所以痛哭。”我真想把我痛哭的原因告诉父亲，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那个寒冷的冬天，父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有一次在梦里，我梦见我回到了童年，面对我的顽皮，父亲哆嗦着，拿起棍子就要打我。不知为什么，我竟不知道躲避。

醒来后，我把梦中挨打的事告诉妻子。我问妻子，小时候，只要父亲打我，我总是拼命奔逃，可不知这次在梦里，为什么我不知道奔逃呢？

“因为你想父亲，哪怕是挨打，你也心甘情愿，绝不逃避。”妻子的解释，让我不禁泪流满面。

是啊，父亲去世了，我多怀念父亲的打，哪怕让我像一首歌唱的那样，我愿做你身边的小羊，跟在你身旁，我愿你每天拿着细细的皮鞭，轻轻打在我身上……可如今，我就连挨打的愿望，也只能在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