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刚（河南平顶山）

那年我12岁，在老家的小学上五年级。中秋节那天学校放了一天假，吃过午饭我去村东头找最要好的伙伴小伟玩，他爸妈都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我俩在玩弹玻璃球的游戏时，不小心把一个玻璃球弹到了床底下。小伟忙钻到床下去找，玻璃球没找到，却从床底下搬出了一个纸箱子。出于好奇，小伟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一包东西，外面用红绳子捆得结结实实。“这里面装的是啥，我咋一次也没见过。”小伟嘻嘻笑着，伸手就要解绳子，见状，我忙上前制止：“还是别打开了，省得你爸回来揍你。”小伟是个犟脾气，我越是不让他解他偏要解。打开包装后，一股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原来里面是月饼，我数了数总共8个。小伟噘着嘴有些生气：“俺爸啥时候买的月饼也不跟我吭一声。”小伟壮了壮胆子说：“咱俩每人从上面抠一小块尝尝，然后再放回去，保准谁也发现不了。”就这样，我和小伟从其中一个月饼上抠了一块填到嘴里。尝到甜头的小伟一发不可收，牙一咬把那块残缺不全的月饼一掰两半，我俩三下五除二就吃进了肚。可能是平生第一次吃这么香甜的月饼吧，经不住诱惑，小伟又掰开了第二个月饼，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我清楚地记得，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我和小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偷吃了6个月饼。原本我们打算把吃剩下的两个照原样包好放回原处，可偏巧小伟的爸妈从地里回来了，小伟把月饼胡乱一包，迅速塞进纸箱子并推到了床下。我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小伟的爸妈，瞅个机会溜走了。

整个下午我在学校忐忑不安，唯恐丑事败露丢人现眼。好不容易盼到了放学，我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往家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父亲铁青着脸站在门口，母亲也一脸严肃，我顿感一阵眩晕。果不其然，父亲劈头盖脸问道：“晌午你是不是偷吃了人家的月饼？看我不把你那馋嘴打烂。“没等我回答，父亲一巴掌扇了过来，我连忙躲闪，巴掌重重地落在了背上，火辣辣地疼。母亲一改往日的宽容，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嘴里不停地说着：“一点都不亏，你那嘴咋恁馋哩？”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才从母亲的嘴里得知，中秋节那天我和小伟偷吃的6个月饼不是普通的月饼，而是小伟他姐姐未来婆家送的礼品。原来，本村的一个媒婆给小伟的姐姐说了一个婆家，男方是邻村的一个小伙子，人精明能干，就是家里穷，个子有点矮。小伟的姐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男方的身高是她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主要原因。按照农村习俗，中秋节那天媒婆领着小伙子给小伟的姐姐送来了几身衣裳和一些礼品，想瞅个时间把婚事定下来。恰好那天小伟的姐姐有事不在家，回来后非要把衣裳和礼品退回去，辞了这门婚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打开礼品盒一看，里面的6个月饼竟然不翼而飞，她一下子傻眼了。查明真相后小伟的爸爸把小伟一顿毒打，出完气后一家人却犯愁了，那些被我们偷吃的月饼在乡下根本买不到，总不能胡乱买些劣质月饼装在里面充数吧，传出去不仅落下笑柄，还会被人戳脊梁骨。既然礼品不能给人家退回去，也就等于同意了这门婚事。

多年后，我长大成人了，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次，我回老家在路边等车，偶遇多年未曾谋面的小伟姐姐，此时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富婆了，丈夫在城里开了一家装饰公司，每年有数百万元的收入。我无意中向她说起了当年我和小伟偷吃月饼的陈年往事，她笑呵呵地说：“世上有些事真是难以预料，当初要不是你和小伟干那赖事，我哪有今天的风光啊。”我欲言又止，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