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刚(河南平顶山)
在乡间,花椒树多是野生的,或长在坡坡岭岭的沟壑中,或长在门前屋后的空地里,或长在田埂阡陌的边沿上,栉风沐雨,岁岁枯荣,用遍布全身的尖刺抵御着百般侵袭。没有院墙的农家小院,房舍四周种上花椒树围成篱笆,俨然成为一道茂密厚实的天然屏障,既阻挡了外界纷扰,又收获了满树花椒,可谓一举多得。故乡土地贫瘠,十年九旱,种庄稼产量不高,却适合耐旱的花椒生长,结的花椒因“色红味正口感好”,颇受农人们的喜爱。
昔日的乡间,一日三餐寡淡无味,多亏有了上天恩赐的天然调味品,为粗食淡饭增色不少。香气浓郁老少皆宜的花椒,具有定麻味、增香辛和除腥减膻的作用,乃是庄户人家过日子必不可少的调味品,位列调料“十三香”之首,素有“调味之王”美誉。花椒还是一味中药,《神农本草经》将其列为中品,其药性辛热,归脾、胃、肾经,具有芳香健脾、温中散寒、除湿止痛、杀虫解毒、止痒等功效。
农历八月,花椒树进入成熟期,一嘟噜一嘟噜挂在枝头藏在绿叶之间,煞是好看。花椒红了,整个村庄都被馥郁的麻香包围着,香喷喷,麻酥酥,农人们打从花椒树下走上一趟,身上也被染香了。摘花椒多是在清晨,此时日头没有出来,花椒籽粒不容易爆裂。满山的花椒树,野性十足,麻味浓郁,品相也好。童年时代,我经常跟母亲一起上山摘花椒,不过,花椒摘得少,多是四下跑着摘酸枣。摘花椒是极其枯燥的活计,花椒树低矮,不遮阴,在日头底下站久了身上脱层皮。摘花椒也有技巧,村妇们踮着脚,左手拽过一根花椒枝,让其稳稳地悬在半空中,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将花椒掐下来,扔到身旁的荆篮里。摘完了稠嘟嘟的一枝花椒,再缓慢地让枝条复位,否则富有弹性的带刺枝条很容易挂住手脸。“花椒好吃却难摘”,摘花椒不能心急,要专心、细心、耐心,一次只能掐一串,下手不能太重,手一重那些成熟裂口的花椒就会落下;也不能抢快,手一快容易被花椒树上的硬刺扎着。
摘回来的花椒不能堆在一起捂闷,捂上一夜就会起热腐烂,要赶紧从篮子里倒出来,摊在通风处晾晒。各家各户晒花椒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上空都弥漫着诱人的麻香,掺杂着袅袅炊烟的柴火味,让人总也闻不够。若有风有日头,花椒一天就晒干了,一粒粒咧着嘴,露出黑色的籽。晒好的花椒放在簸箩里,用棒槌轻轻捶打,让花椒皮和籽粒分离。
在昔日的乡间,很少将花椒皮炒熟碾成粉末,多是花椒皮晒干后直接作为作料食用,是庄户人家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天然调味品。尽管花椒不像主食那样可以果腹充饥,但它却为寡淡无味的农家饭菜增了香、添了味,把配角的辅助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烧汤炒菜时,待锅中的油烧热后,捏一撮儿花椒连同切碎的葱花撒入热油之中,随着吱吱啦啦一阵脆响,扑鼻的香味在炝锅的瞬间盈满灶房。包饺子、包子时,将花椒放入蒜臼中捣成碎末,拌入馅料中,可祛除腥膻之异味,令人食欲大增。煮鸡煮鸭或其他肉类时,花椒、八角都是必不可少的大料,既能提味还能让肉煮得更烂。花椒籽轧出来的油香麻鲜俱佳,用花椒籽油烙出来的油馍、炸出来的咸食,色泽鲜亮,外焦里嫩,口感醇厚,麻香酥软,乃是乡间美食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