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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里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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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给肺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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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18年8月2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秋天里的记忆碎片

 

□曲令敏(河南平顶山)

秋雨紧一阵慢一阵扑打在窗玻璃上,把人从网络信息里唤醒,听它无边无际,沧桑又温煦,我不由沉浸在岁月迢递、山长水远的回忆之中。

离村庄不远的高粱地边,风吹高粱沙沙响。尚在两三岁的我,坐在奶奶伸直的双腿上,她一边摇晃一边哼唱:“小白鸡,挠箔篱儿,问问你婆子家几个人儿?大伯子哥小兄弟,胖不棱敦儿小女婿……”

大朵的云彩堆在高高的蓝天上,一仰脸儿就看见了。现在回想,那应该是个还会出毛毛汗的秋日,高粱地边儿有凉阴,奶孙儿俩坐在凉阴里。奶奶不唱的时候,眼里闪着光亮,咬着下嘴唇儿看我。这个画面定格在记忆里,清晰如昨——远远近近各种声音响成一个,清爽明亮,就像一块薄荷糖。

下雨天出不了门儿,纺花车嗡嗡嗡嗡,织布机哗啦哗啦,穿筐子的麻绳刺啦刺啦,大人不说话,各忙各的。无聊的我望着院子里的大枣树,一颗一颗数,这个红半拉了,那个红屁股了,这一串儿仨,那一串儿俩,一树枣在风雨里摇来摇去,玛瑙珠子一样。雨打在大枣树上,打在苹果树上,打在石榴树上掉下来。房檐下放个大铜盆,屋檐水连成串砸进盆里,接满了给我洗脚。一整天我都巴望着枣从树上掉下来,我好跑出去捡。

有一天下午,我和地主家的闺女婉儿去地里拾柴。虽然队长警告过我,不能跟婉儿混在一起,可我知道她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村里的中学生只有我们俩,偷看《红楼梦》的也只有我们俩。天实在太热,刚走到河边我就提议坐河坡下面歇一会儿。谁知说起话来没头儿,太阳落山才想起来拾柴,回家免不了大人责罚。

一天,婉儿说她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婆家是城边焦老庄的,也是地主,不过那个男的是个教师,吃商品粮。我说你姐才多大呀?女孩子出嫁就变成了刷锅燎灶的妇女,还得喂猪喂羊生娃子,再没一天好日子过了。婉儿说:“她不出嫁不中啊,你不知道,村里多少人想她的事儿。有一回在南地刷高粱叶,队长抱住就撕她的上衣,身边的人怕得罪队长,装没看见,要不是春兰大婶仗义,跑过去把那个死流氓拉开,还不知道会弄到哪一步呢。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照这样下去,我姐还活不活了?黑更半夜有人砸门,我们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我那又瞎又聋的老爹抱个铁锨守在门后,连觉都不敢睡……”

我也听说过,村里人风言风语:都怪这妮儿长得太好了,不嫁人早晚是个祸害。果然,没过多久,婉儿的姐姐就悄悄出嫁了。没过两年,婉儿也嫁给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民兵连长,从此,他又瞎又聋的老爹不用守门了。

日子就像列队奔赴战场的士兵,忽忽地就过去了。婉儿嫁人不久,我考上了大学,一开始还联系,时间长了,挡不住各自忙各自的琐碎,慢慢就断了音信。听说她生了一双儿女,丈夫带着建筑队天南地北地闯荡,他们在县城里买了房,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几年前的农历十月初一,我回去给奶奶上坟,顺便去看她。两层小别墅,很是气派。满客厅里的摆设明晃晃的,万宝格陈列着古玩和时尚瓷器,可不知为什么,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婉儿发福了,只有那双趿拉着拖鞋的脚小巧细白如旧。

她告诉我,姐姐十几年前去上海哄孙子去了,她的两个孩子大学毕业,一个留在省城,一个去了广州,外孙女和小孙子都已经上小学了。“我现在乐得清闲,没事儿跳跳舞、打打牌、看看电视。”我问她还看《红楼梦》不看?她说:“看那弄啥哩,又不当吃不当喝。”听说我这么多年靠工资过日子,如今依然草根一个,她上下打量我一眼,嘴角翘了翘说:“怪不得,好容易回娘家一趟,看你穿的这是啥呀……”比着婉儿身上的名牌儿,我这一身满打满算不值300元的行头实在是寒碜了点儿。想起平日里每每被大机关的门卫挡驾,我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想不想做生意?没本钱我借给你,一个点的利息就行。”话说到这儿,我只能落荒而逃。

时至秋末冬初,麦套棉开得白腾腾的还没摘完。村边的大柿树果实累累,再没有小孩子摘涩柿子埋稀泥里捂捂吃了。天近黄昏,起风了,老柿树发出尖厉的呼啸。树上的柿子击打着秋风,就像击打一面硕大无比的铜锣。叶声簌簌流进心里,都是无法言说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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