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环（河南平顶山）

下课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我姐、姐夫，还有两个弟弟，就在手术室外面候着了。或许是为了心照不宣地减轻压力，或许是觉得父亲只不过是做个小手术。我们几个还轻松愉快地闲聊着。

母亲也很轻松的样子。手术已进行4个小时了，父亲还没有被推出来。

我们不再说话。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面带一丝不容察觉的遗憾。

“血管硬化严重，有点小意外，需要做搭桥手术。你们家属商量商量，先转到外科病房。”

我们几个都怔在了那里。我们把父亲推到了病房。回到病房，我们宽慰着父亲。

父亲不言语，紧紧地绷住嘴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如果手术费超过30万，我就不治了。”声音中带有哭腔。

母亲就坐在离父亲床头最近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对于80岁的父亲来说，搭桥手术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母亲拉着父亲的手说砸锅卖铁也给你做手术。母亲陪父亲说话，我们姐弟四人出去商量怎么办。最终拿主意的还是78岁的母亲。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来了。

我看到了母亲红肿的双眼。昨晚，我们几个都守在医院里，母亲一个人回到她和父亲的家，那一夜，不知道年迈的母亲是怎样挨到了天亮。

转到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做手术前，医院要我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告诉我们一大堆让人害怕令人窒息的条条框框，我们心情复杂战战兢兢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名字。

转去的下午，父亲就被推进手术室了。

从父亲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手术室的门只要稍有响动，我们都伸直着头往门缝里看。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声音仿佛隐匿了。我紧紧地攥着母亲的手，生怕一松手母亲就会倒下去，母亲无声地流着泪。此时的母亲承受了我们几个子女都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煎熬。我心里有太多不好的念想，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如果父亲就这样走了，母亲可怎么办呢……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上，医生出来了又进去，病人推出来了但不是父亲。我们绷紧的神经似乎只要稍稍有点外力就会咔嚓一下断裂，我一只手攥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搂着母亲的肩膀。

“xx号病人家属，手术做完了，很成功，准备推车。”

那声音就像一只短笛吹开了我们皱巴巴阴晦了的吊在半空中的心。

我和母亲相拥着喜极而泣。

住院的日子里，我们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晚上得让母亲睡个安稳觉。可第二天母亲就又早早到了病房，一陪就是一整天。

父亲住院半个多月，母亲天天如此。

在父亲生病的日子里，我更多地想到了母亲。

我对母亲年轻时的印象永远定格在她30多岁的芳华里。我在七八岁时随姨妈去了新疆，一去就是四五年。我那时不知道想家，母亲想我时就写信给姨妈，并在信中夹了一张她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站在一座桥上，穿着白色上衣，面带微笑地看着远方。那感觉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描摹。

也因此，从没觉得母亲老了。

父亲出院隔了两个多月，又住进了医院，母亲又背着她黑色的小挎包陪在父亲床前。

父亲在家养病，78岁的母亲成了他的家庭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