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日凌晨，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王丹凤于上海华东医院去世，终年94岁。

作家张爱玲曾给旅居美国的友人写过一封信，信中提到：“宁波人漂亮的多，如王丹凤。”如果说中国电影是一部传奇，那王丹凤就是传奇中的传奇——她16岁涉足电影，从影40年，在银幕上塑造了60多个艺术形象；她是新中国22大明星之一，是许多影迷记忆中那个明媚洋气、风华绝代的电影女演员；是唯一一个参演巴金《家》《春》《秋》改编同名电影的著名女星；是影片《新渔光曲》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渔家女，是《护士日记》里唱着“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的娇俏小护士……

入行 《新渔光曲》一战成名

王丹凤原名王玉凤，1924年8月23日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宁波，因父母喜爱地方戏，耳濡目染，从小就喜欢艺术。1941年，16岁的王玉凤跟随友人去片场参观，她俊秀的容貌被导演朱石麟看中，便让她饰演影片《龙潭虎穴》中的丫鬟一角。王玉凤十分上镜，表现抢眼，朱石麟当即与她签订了3年的片约，并且将她的名字“王玉凤”改为“王丹凤”，含“丹凤朝阳”之意。

在朱石麟的帮助下，经过《龙潭虎穴》《灵与肉》两部作品小角色的“练手”，王丹凤迎来了让她大红大紫的成名作——《新渔光曲》。片中，她晋升为女主角，饰演受尽剥削欺凌、贫穷而又善良的渔家姑娘小猫，并与当时的红小生黄河配戏。王丹凤在片中的表演真挚传神，最终以这个纯真却又命运悲惨的角色一举成名。

2013年，新闻晨报记者在一次活动上见到了王丹凤的丈夫柳和清，那时他曝光了一个关于《新渔光曲》的小秘密。原来这部载入上海电影史的电影之所以大红，竟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营销”。当时《新渔光曲》为了要打败同期上映的《姐妹花》，不仅发放大量赠票，还宣传影院的冷气效果，那年上海正逢罕见的酷暑，很多人连看多场“孵空调”，形成奇观。

圆梦 与周璇袁美云同台

《新渔光曲》之后，王丹凤便进入了高产期，至1948年，她主演了《三朵花》《丹凤朝阳》《教师万岁》《青青河边草》《红楼梦》等近40部影片。其中《青青河边草》根据美国经典影片《魂断蓝桥》改编，王丹凤将女主角的不幸遭遇及内心感情演绎得含蓄真切，成为其表演走向成熟的代表作。

而《红楼梦》一片，则帮她圆了和偶像同台公演的梦想。原来，王丹凤在入行前很爱看电影，少女时代的她和现在的许多追星女孩一样，房间里贴满了从画报上剪下来的明星照和剧照，周璇、袁美云、胡蝶等当红明星是她那时候最崇拜的“青春偶像”。在电影《红楼梦》中，周璇扮演林黛玉，袁美云反串扮演贾宝玉，王丹凤则扮演薛宝钗，一颦一笑显示出了大家闺秀的雍容。导演卜万苍曾表示，之所以选择王丹凤，是因为她的年龄、相貌和气质最贴近剧中人，而导演的信任也使王丹凤信心大增。

在大银幕上，王丹凤以各不相同的角色经历着形形色色的悲剧或爱情故事，牵动着银幕之外无数观众的心，那时候王丹凤成了人们心目中的“闪闪发光”的电影明星，不仅高产，还被誉为“小周璇”。

1948年，王丹凤赴香港发展，在长城、南国等影片公司主演《无语问苍天》《琼楼恨》《海外寻夫》等6部电影，事业再上高峰。值得一提的是，在《锦绣天堂》一片中，王丹凤有幸与自己当年最崇拜的影后胡蝶亲密合作，从中受益良多。

佳偶 一辈子只交往一人

“当时怕电影厂里有什么不好的，怕我学坏，一开始拍戏妈妈都要跟着。”王丹凤说自己也不喜欢东奔西跑，不拍戏的时候就在家待着，连男朋友这辈子都只谈过一个，就是后来跟她相濡以沫60多年的丈夫柳和清。

柳和清出身电影世家，父亲柳中亮与叔父柳中浩在上世纪40年代共同经营上海国泰影业公司发家。以后柳中亮创建大同影业公司，柳和清完成学业后便帮父亲在公司打理业务。不过电影厂老板追求姑娘的路数倒是非常朴素。“一开始我在一个餐厅见到他，他在那里吃饭。后来，他问我要照片，又常常到我家来。我妈就说你要当心点，他怎么天天来看你。其实我们就是在会客室说说话，写写毛笔字。”王丹凤说后来就越来越熟了，又花了四五年时间考验他，“我到香港拍戏，他赶来，要我回上海结婚。我妈妈也觉得他人还可以。”

虽然在香港发展得不错，但王丹凤还是在1950年回了上海。于公，她是为了投身新中国建设；于私，是为了完婚。1951年元旦，王丹凤、柳和清永结秦晋。当年1月15日出版的《青青电影》杂志，特意用了整整两个版面的图文，完整报道了王丹凤夫妇在上海逸园大酒店举行结婚典礼的详细经过。婚礼隆重而热烈，上海电影界的著名导演、演员和工商界的老板以及朋友都亲临祝贺。

婚礼如何盛大，王丹凤已经不太记得了，她说的是“结婚之前也没有考虑过别的人呀”，是“结了婚跟其他夫妻也差不多啊，小意见总是有的，但他让着我嘛”，质朴而又动人。此后王丹凤每次拍戏，柳和清都会为她留下影像。无论是王丹凤走红的日子，还是“文革”中受迫害被迫改行当缝纫工的痛苦时刻，柳和清一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

经典 “小燕子”飞来又飞走

从1951年到1956年，4个如花似玉的小千金相继呱呱坠地，让王丹凤享受到了为人母的幸福。然而，她并没因此放弃事业。

1952年，王丹凤加入新组建的上海制片厂，又为观众带来了许多经典角色。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1957年那部《护士日记》。《护士日记》主要讲述了青年女护士简素华为了服从国家建设需要，毅然离开上海，奔赴祖国边陲参加工业建设的故事。为准备这个角色，她去过上海护士专科学校，与许多即将毕业的护士聊天。摄制组到包头钢铁厂拍外景时，王丹凤又与青年女工们打成一片。这些经验帮助她更细致地刻画了女主人公在护士岗位的思想发展与变化。

影片《护士日记》的另一处经典，便是至今广为传唱的插曲《小燕子》。当时，这首歌由王丹凤亲自演唱，电影里唱歌的画面让许多影迷印象深刻——简素华哄着高昌平的女儿入睡，轻声哼唱着摇篮曲《小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为了演好《女理发师》，王丹凤特地到沪上最有名的南京美发店找女师傅学手艺，只可惜后来扒着玻璃窗看大明星的群众太多，只好放弃；为了演好农村题材，王丹凤还曾跟同事一起下乡劳动，住在老农家里，戴个草帽便下地翻土了。曾有记者问她喜不喜欢农村生活，“凭心讲是不大喜欢的，但是工作需要嘛，我要演农村戏，得有生活。”王丹凤顿了顿说，“蚂蟥怕得不得了呀”。

王丹凤不仅对现代角色驾轻就熟，也演绎了许多经典的古代角色。比如古装电影《桃花扇》中，她出演了才气横溢的李香君，将女主人公的爱国精神诠释得十分感人。

1961年，周总理提出评选“中国电影界自己的明星”，王丹凤与赵丹、白杨、张瑞芳、上官云珠、孙道临、秦怡等22人入选，定名为“新中国人民演员”，俗称“二十二大电影明星”。

晚年 获上海电影节终身成就奖

从1941年入行，到1981年《玉色蝴蝶》这部告别影坛的封箱之作，王丹凤塑造了近60个大银幕形象。

息影后，这位传奇影人的生活仍然丰富多彩，她一直积极参与社会活动，是促进友好往来的文化使者。1985年1月20日，王丹凤夫妇应邀到华盛顿参加美国总统里根的就职典礼。那一年，两人顺道去加拿大温哥华探望了时年78岁的民国影后胡蝶。

上世纪80年代末，王丹凤和丈夫柳和清移居香港，并创办了“功德林上海素食馆”，从一间小店发展到拥有香港铜锣湾和九龙尖沙咀繁华地段两间相当规模的素食馆，并成了金庸、黄永玉、蔡澜等名人的聚会场所。几年前，年过八旬的王丹凤夫妇将“功德林”转让他人，“落叶归根”又回到了上海，在陕南村的家中安度晚年。

2013年，王丹凤曾获第14届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金凤凰奖终身成就奖。去年正逢上海国际电影节20周年，组委会将华语电影终身成就奖颁给了这位传奇女演员。93岁高龄的王丹凤在女儿和外孙的陪伴下登台，虽然坐着轮椅，却依然风采依旧。

“小燕子”在这个春末飞走了，银幕上的王丹凤笑貌莞尔。（陆乙尔 杨帆 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