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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绵绵老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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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1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岁月绵绵老家当

 

□李晓(重庆万州区)

有天深夜里的一个电话,把我吵醒了。

电话是我爸打来的,他语气有些急促而激动:“你又把我厨房里的泡菜坛子丢哪儿去了啊,还有老盐罐……”原来是我爸在追问他老房子里一些东西的下落。这是那次我趁爸妈在外面亲戚家住的时间,决定对他们的老房子简单装修一下,果断对他们码在屋子里的“废旧物品”进行了处理。

我妈后来说,那天晚上,爸回家后到处找这些东西,发觉是我扔了,难过得一直嘴里念念有词,晚上也睡不着觉,就气呼呼地给我打来电话质问。“你总不该把你奶奶留下的泡菜坛子给扔了啊,那是你爸心里的一点安慰。”我妈这样说,都带着哭腔了。想起有一次,我趁爸妈不在家,把他和我妈1966年结婚时的一口樟木箱子无意之中扔掉了,爸发现后,难过得腿直颤,指着我骂道:“他们还说你是个孝子,你到底孝我们啥啊……”那一次,我看见爸眼泪哗哗地几乎是在小声求我了:“我给你喊声谢谢了,谢谢你不要随随便便扔我房子里的东西。”

常常就为了把爸妈屋子里这些碍眼的东西扔掉,苦口婆心劝爸妈换上新衣服新家具新家电,我和爸妈还发生了不少冲突。有一次,我把爸补了又补的一件棉布大衣给扔了,给他买来了上千元的新大衣,气得爸从沙发上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问道:“你知不知道1962年发生的事!”爸说的是他20多岁时遇到灾荒年的事儿。我爸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有时我又觉得很感同身受地理解了他。

想起当年我求学时,爸确实是准备砸锅卖铁了,让我明白,他骨子里是在为我的前途着想。

记得有年为了筹集我的学费,爸用毛笔在草纸上一笔一笔记下了我们全家的家当:砖瓦房四间、猪牛圈两间、生猪三头、水牛一头、床铺三张、盆盆钵钵……全部家当加起来,反反复复算,也不上万元。“房子卖了,咋办?”妈皱着眉问。爸指了指山梁下,松树丛中有一个天然的大岩洞。妈摇摇头,爸训斥我妈说,我住得下去,你就不可以住?

后来,爸牵着那头眼泪汪汪的大水牛,去集市上卖了几百块钱,算是凑齐了我的学费。我在学校梦见那头水牛流着泪,一下跪在我面前竟然开口说话:“我算是尽力了,这下得看你的了!”那头牛,眨眼间又变成了我爸的脸。

而今,家里生活条件好多了。爸有天算起了自家的家当,有好几十万呢,还有他缠着裤腰省吃俭用攒下的存款,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数字,连我妈都不知道。爸还对我说,你急啥呀,慌啥呀,那么没日没夜地写啥呀,钱我都给你和孙子攒着,你有急用缺钱,我把房子也可以替你卖了。爸有天喝了一点酒,跟我掰着手指头再次算起了他的家当,他为自己扎扎实实的家当而欢喜,感到日子有盼头。一个茶杯、一口已如出土文物的老水缸、一个没上漆的老衣柜、一本老影簿、一双丢了又下楼捡回来的旧皮鞋、从乡下带来一直收藏的一件蓑衣……这些,都被爸算作是他的家当。这些家当,让爸感觉家是结结实实地存在着。

但让我气恼的是,爸甚至把别人扔在外面的酒瓶子、废玻璃也捡了回来,完全成了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我觉得也丢了我的面子。我有时一狠心,把他从外面捡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抱出去稀里哗啦扔掉了。每扔一次,爸就难受一次,妈就叹气一回,对这件事,我妈是站在我爸一边的。

前不久的一个雨夜里,我同老卢在一起默默坐了好久后,他开口说,他爸妈又从住了不到一年时间的花园洋房里搬回了老房子居住。我见过那装修气派的房子,那是老卢献给父亲78岁的一份生日礼物。我问,这是为啥呢?老卢吐了一口烟圈说道,我爸妈还是舍不得他们老房子里那些老家当呗。

在两个中年男人沉默的雨夜里,我突然也更深地懂得了我爸妈为什么要守护着那些坛坛罐罐针头线脑的家当。那是绵绵岁月里汇聚起来的温暖,中间有着爸妈对生活的节俭,有着对过去岁月里的念想,有着对儿女们最深沉的爱。一旦需要,他们可以随时把自己燃烧,成为照亮儿孙们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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