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然（广西来宾）

我从上学那天起就讨厌上学，因为为了30元的学费，母亲失去了右手的手掌。

我七岁那年，母亲为了给我挣学费，和父亲一起到村里的木材厂锯木材，悲剧就发生了。我清楚地记得，父亲背着母亲往卫生所赶时，我看见母亲耷拉在父亲肩膀上的那只没有了手掌的手，血淋淋的。至今我还会反复做一个噩梦，梦见没有双手的母亲，摆着血淋淋的胳膊，喊着要抱我。

也是从那时起，母亲没有再拉我抱我，她也拒绝我拉她，甚至，将手永远藏在长长的袖子里。母亲在最需要手的年龄，失去了手，失去了美丽和勤劳致富的机会，曾一度陷入悲伤。那段时间，每当吃饭的时候，她用左手笨拙地夹菜，菜一次次从筷子上滑落，掉在地上，母亲就狠狠地将左手往桌子上砸。我的碗里顿时盛满了泪水。

所以我一次次的逃学，希望学校把我开除，那样，我就可以回家帮助母亲做完那些繁重的农活。我逃课换来的是老师一次次的家访，每当老师骑着单车光临我家门口时，母亲就站在远处，用火一样的眼神看我。

但是我铁了心了，由于屡教不改，学校终于劝我留级或退学。母亲得知消息后，发怒了，她将面前的箩筐一脚踢翻了，冲过来，扯住我的衣服，将我往厨房里拖。她从砧板上抡起一把菜刀，用力压在我的手里，然后哭着伸出手放在砧板上，大声地喊着：“你这个不孝子，来！来！现在你就将你娘这只手砍了，快砍，砍啊——”我被吓坏了，号啕大哭起来，手里的菜刀咣当掉落。

母亲不依不饶，继续大声喊我砍她的手。我的心剧烈地疼痛，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哭喊着说：“妈，我不敢了，妈，我要读书，我不敢了。”然后捡起菜刀，冲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回头时，母亲站在门边，泪水簌簌落下。

我再次回到学校，发誓一定要读出个样子，将来让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此后每一年，我次次考试都是班上第一名，家里的墙壁上，贴满了红彤彤的奖状。小学毕业，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之后又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三年中，我时时会想起母亲的手，我想像小时候那样拉着母亲的手，又唱又跳，也想像小时候那样，在和小朋友跳绳时，听到母亲响亮的掌声，但……我每天对着窗子，将双手举起，对着阳光默默流泪。因此我更加努力学习，三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省的一所重点大学。

当我拿着录取通知书一跌一撞走在屋前的田埂上时，远远地，看见母亲站在门前，用右臂使劲地击打着左手，那是母亲在为我鼓掌，虽然没有声音，但那是我听过的世上最美的掌声。我跑过去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说：“妈，其实我一直想对您说，儿子的手就是您的手，只要儿子的手还在，您的手不会再孤独了。”

霎时，母亲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我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