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刚（河南平顶山）

真正对二十四节气密切关注并引起浓厚兴趣，是最近几年的事。大概是三年前吧，可能是自己年龄渐长的缘故，抑或是经历了人生的寒冬，我重新拥有了看月看雪看风景的心境，曾经焦躁不安左冲右突的心开始趋于平静，就连走路的步伐也缓慢下来。自此以后，在每一个节气里，我都会一个人徒步沿着湛河观察物候的细微变化，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我整整坚持了三年。

关注二十四节气时间久了，感情深了，我就发现，在二十四节气的家族中，每一个节气都是有性格的，就像我们人一样，或喜静或喜动，或开朗活泼或忧郁深沉，或爱说爱笑或沉默寡言，或柔顺敦厚或霸气外露……寒暑交替，造就了节气迥然不同的性格。

譬如，大雪的性格就很特别，粗犷威武，铺天盖地，绝对属于二十四节气的另类。仅从“大雪”这个名字望文生义，就知道它是一个重量级的角色。古人云：“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如果说小雪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儒将，大雪则是一员威震四方的猛将，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三国演义》中那位一声猛喝让河水倒流的飞将军。

古人将大雪节气分为三候：“一候鹃鸥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由于天寒地冻，连鹃鸥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叫不出来；威震四方的老虎开始有求偶行为；“荔挺”是兰草的一种，大雪末期，兰草也感到阳气的萌动而抽出新芽。不过，《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记录的这种物候现象，应该更像南方的气候特征。在我们北方，大雪节气离入九尚有一段时日，虽然一天比一天冷，但是真正的三九严寒还没到来。

在北方的乡村，冬天如果没有几场大雪的装扮，就像一日三餐少油缺盐般寡淡无味，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冬天。乡村漫长的冬季被冗长的寒冷和无边的寂寥弥漫着，农人们站在乡村巨大的舞台下面，望眼欲穿地期待着一场大雪的上演，那种渴盼和焦灼不亚于对庄稼丰收的祈求。

童年的记忆中，一场大雪通常是伴着无边的夜色从天而降，有时候从黄昏开始下，有时候在半夜落下。山雨欲来风满楼，下雪的前兆也与风息息相关。一家人正蜷缩在堂屋烤火，突然外面起风了，像桀骜不驯的野兽吹着口哨，从土屋的屋顶上践踏而过，煤油灯如豆的微光忽明忽暗，朔风扬起长鞭抽动树枝咔咔作响。母亲把我紧紧搂进怀中，父亲站起身推开木门往外探了探身子，随即又关上了门，搓着手说，要下雪了。

天地间涌动着阴冷的暮霭。大雪飘落，村庄无疑是幸运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场大雪裹挟着来自天宇的问候，浩浩荡荡，如潮水般漫过乡村，展现着无与伦比的壮丽和苍凉。飘落的雪花像一片片凌乱的羽毛，轻盈地滑过天空，漫过田野，纤柔地飘落在坑塘、老井、树木、枯草之上。一场说来就来的雪，将大地上的万物紧紧拥入怀中，麦秸垛，院落，寻常的乡村事物变得灵动起来，铺设出素洁莹白的绝美意境，整个村庄落入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