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新（河南平顶山）

儿时的记忆里，蓝宝石般的天空，悠悠飘浮的白云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金色的沙漠与沙枣树相互缠绵着，美丽的沙枣花随风轻轻地摇曳。那年我离开故乡新疆，从沙枣树边走过，从此魂牵梦萦。

春天，微风吹过，在我家的房前屋后，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上，映入眼帘的是沙枣树绛褐色的树干，坚硬而俊朗，扎根在白花花的盐碱地里，露出点点沧桑的绿。周末的时候，我和伙伴们钻进浓密的树林，经常会看到红头鸟、野兔、马鹿惊叫着从树丛蹿出来。绿荫下，打闹着，躺在沙地上，做着甜甜的梦。

初夏的五月，骑着二八自行车，急驰在团部中学的土路上。公路两旁碧绿的棉花地里，防风固沙的沙枣林，灰绿色的枝叶之间，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密麻麻的，在绿叶间时隐时现，弥漫在温暖阳光下，散发出一缕缕诱人扑鼻的清香。有时我和小伙伴们索性半路停下车来，折下一串串花枝，采下一朵朵小花，夹进书本里，放进书包里，塞在口袋里。那沙枣花的清香，在教室空气中弥漫开来，满屋生香，令人心旷神怡。在这样的花香里，我们跟着老师读《荷塘月色》，荷花的高雅和沙枣花的甜香总是诱惑着我。

宁静的夜晚，朦胧的月光下，我们经常围坐在瓜棚王爷爷的草屋里，听他讲沙枣花的美丽传说。清朝乾隆年间，乾隆爷有个新疆的妃子，肤色白嫩，眼睛水灵，容貌端庄美丽。最独特的是，她不需要香熏粉沐，身体便天然有异香，深得乾隆的宠爱，故赐名“香妃”。传说，香妃的家乡有一条枣花河，河两岸生长着沙枣树。每到沙枣树开花时，沙枣花烂漫芬芳，随风散落在枣花河中，香妃喜欢在这条河中沐浴浸泡，久而久之，沙枣花的香气便渗入肌肤，香妃的体香就由此而来。后来看了新疆历史，还真有一个叫香妃的，我有时甚至在想，香妃浴浸的枣花河是不是故乡的塔里木河，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河的两岸尽是飘香四溢的沙枣花。

对于沙枣树，清宋伯鲁曾经说：“沙枣辞于丑，白杨相竞高”。

“辞于丑”是指沙枣树生长的环境不好，且外观丑陋，但在我心目中沙枣树是唯美的，外观的丑陋隐藏不了它的坚韧和倔强。

傲然的树枝上，灰绿色的嫩叶慢慢长大了，凋谢的花瓣下，结出了绿色的小沙枣儿。我经常把思绪放飞在这青青的果实上，盼望着这青蛋蛋早点长大。太馋的时候，忍不住在烈日下，摘几个带着青绿的沙枣放在嘴里，没成熟的沙枣又苦又涩，眼睛竟被涩得闪出了泪花。

金秋十月，瓜果飘香的季节，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堂。一群孩子放学后总喜欢钻进沙枣树丛里，不怕树上的刺钩破衣服，更不怕皮破血流，采摘着成熟了的沙枣。有沙枣林的地方，是红头鸟、麻雀、斑鸠的天堂，也是我们梦想的天堂。当我们欢笑着冲进林子时，群鸟受到惊吓，唰啦啦地飞向蓝天，盘旋于沙漠的上空，鸣叫着、吵闹着，只盼我们早点离去。有几只胆大的小鸟不愿离开巢穴，小秋和黑蛋便用自制的弹弓射向小鸟，害得小鸟无家可归。

有一年的冬季，和妈妈一起去沙漠拾柴，当我站在高高的沙梁上，向远处眺望，看见一颗沙枣树突兀在浩瀚的沙漠里，满身通红。我大声呼唤着妈妈，妈妈牵着我走到树前，我惊喜地发现，光秃秃的树干上，一串串的红色沙枣，像倒挂的金钟似的垂下来，在大漠的深处，竟然还有这样诱人的沙枣。妈妈使劲地摇动着树干，我的头上、衣兜里、沙地上便落满了红彤彤的沙枣，那是我一生吃得最甜最有味的果子。

离开故乡很多年了，在我的城市里，下班行走在湛河，每当看见葱绿的树，我就会想起日夜牵挂的沙枣林。五月的天很蓝，不冷不热，也是沙枣花盛开的季节。在这个宁静的日子里，我坐在书桌边，写着思乡的文字，心底充盈着温暖，仿佛置身在故乡的沙枣树下，贪婪地吸着沙枣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