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河北石家庄)
哥哥17岁那年夏天,本打算与同学去南方打个假期工,既挣点小钱又练练胆魄。结果他们一行五人到了上海后,受不了那里的酷热,游完了外滩,去千岛湖漂流了半日,回程“顺路”游玩了南京城,几个人算是玩“嗨”了,回来时给父亲买了个玉石烟嘴。到家后,被自诩为“老江湖”的二舅好一顿奚落:“一分钱不挣还旅游!拿着父母的钱去糟蹋还有脸显摆,有本事花自己的钱……”哥哥立时红着脸无地自容。姥姥赶紧制止舅舅:“古人说‘莫欺少年穷’,他一个孩子家哪来的钱,想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常情!”
舅舅的想法,也就是今天网络上充斥的“穷人还讲什么诗和远方”,谁都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己没有钱就别充阳春白雪高大上,那一扇一箫一诗一酒的生活,不是泥腿子和没钱人有资格过的。猛一听怪有理,但细想想就不对劲了。
穷人到底可不可以有阳春白雪,可不可以有高尚诗意的生活?皇宫里可以走出李煜、纳兰容若,但穷苦人里更有数不尽的奇才俊杰。杜甫在“床头屋漏无干处”的茅草房里写出他的千古名篇,海子出身贫穷农民家庭,也没有人打落他那支写诗的笔,舒婷最初也只是个挡车工。到今天,还有残疾诗人余秀华,她让自己的诗,在贫瘠的生活土壤上开出了花。
穷人的诗和远方不是坐困穷境写诗等死,而是通向追求成功乃至生命丰满的心灵诉求,是向上生长时必经的一个过程,一手写诗,一手担当现实的生活并不矛盾。
远方有未知的风景,人在不断的探索中更容易开发到未知的灵感。假如一个健全人,尚不能养活自己,却习惯地带着父母的血汗钱追求所谓诗歌人生,或者沉湎于遥遥无望的理想国,那不是真正的诗和远方,充其量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因为诗是向善向美,远方是通向希望和求索,而蚂蟥般的吸血,即使它能跳出妖娆的舞蹈,也背离了诗歌的初衷。
诗歌和远方,是人人都有权追逐的精神模式,当然,也不是非要远方才能有诗歌,农民心里的田地,教师的讲台春秋,部队的军歌嘹亮,甚至墙角的一株牵牛花……心中有诗,樊篱不可阻挡。同样,若灵魂腌臜促狭,即使飞出地球也只是个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