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微博名为“一个有点理想的记者”的网友发文《南航CZ6101——生死间,一个记者有话想对你们说》,讲述了乘坐南航突发肠梗阻的生死经历。他说,飞机落地后近50分钟舱门才开,首都机场医院的处理也令人寒心。经确认,这名网友是辽宁一家电视台记者,他在微博上表示“不要求赔偿甚至道歉,只希望没人再有这样的遭遇”。昨天中午,南航官方微博回应:将进一步查明原因,将指派有关领导专程登门看望该旅客并致歉。
【网友原文】
我是一名有着12年新闻经历的记者,11月9日,当我乘坐早8点的南航CZ6101次航班前往北京采访时,经历了生死的一刻,十五小时后的紧急手术,取出了一段长0.8米的坏死小肠,让我活了命。如今我已出院拆线康复中。
当回想起那一天的点点滴滴,那时我才发现,原来很多夸奖飞机上如何高效救人的新闻,都是骗人的。
11月9日早7点,我在沈阳桃仙机场经过安检后,开始准备登机,登机前我吃了一小桶碗面,一块小蛋糕,几小袋一只装的杏肉。
起飞
7点40分左右登机后,原定8点起飞,但是大约晚点了20多分钟。
起飞后大约5分钟,我开始肛门部位抽搐疼,类似于岔气,但又有点不一样。我忍不住后站起来走到最后一排,但是仍然没有缓解。随即两次去厕所蹲了许久,但是疼痛越来越严重。
大约9点左右,也就是起飞40分钟后,我第一次向空姐求助,口述自己起飞后肚疼不止,无排便感。空姐表示这很正常,是气压问题,他们也常遇到。
病情加重
大约9点20分,我已经疼得坐立不安,浑身冒虚汗。我感觉到,这绝不是普通的肚子疼,来得非常凶险,而且我的行动力随着疼痛下降得很快。
我立即向空姐再次求助,我说必须叫一台救护车了,空姐此时也意识到我不是普通病症,立即联系机长,随即告诉我,机场已经叫好救护车。空姐向我强调一点,机场的医生是收费的,问我可以吗?我有气无力地说:当然可以。
截止到目前,一切都是命运,我不怪任何人,虽然空姐开始并未太重视我的病情,但这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直到飞机落地时,我心里觉得,难熬的时刻终于结束了,可是,劫难才刚开始!
跟时间赛跑?
飞机于9点50分落地,但是滑行后迟迟不开舱门,当时我已经浑身汗水湿透,口干舌燥却还喝不下水,两名空姐搀扶着我来到飞机的第一排,他们告诉我,急救车已经在外等着我了。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了空姐,告诉她我的托运行李没法取了。我说我是单身乘客,没家属在身边。
但是,飞机舱门迟迟不开,迟迟不开,我勉强抬起头,看到救护车就在十米之外,我的疼痛每隔十分钟就会加剧一次!
竟然!竟然!飞机降落后接近50分钟,舱门才打开!那些为了救乘客急症迫降的新闻是不是真的?到了我的身上,竟然降落了愣是不开门。给出的理由是塔台没给信息。
我不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贵,我也没有影响任何人,或者占用任何人的时间。我想说,如果是心脏病病人,这耽搁的几十分钟,岂不是就错过了最佳急救时期!直至目前,南航没有跟我有过任何联络,也没人向我解释。
悲凉!
大约10点半多,飞机舱门终于打开,两名急救医生上了飞机,一男一女。男医生摸我的肚子几下,问我哪里疼,我配合着回答。当所有乘客都离开飞机后,我面临一个问题,我下不去飞机!急救人员根本就没带担架上来,也没人肯背我或者抬我下去。
我疼痛地跪在第一排地上,没人扶我。我身后,急救医生和空姐以及机长吵成一团,互相埋怨着谁该把我送下飞机,谁该负责。
医生:“你们就应该把乘客送下去。”
南航:“叫你们是来干吗的?你们不抬谁抬?”
医生:“外面旋梯全是冰,摔着了算谁的?”
南航:“那你们说怎么办,叫升降机起码还得半小时。你们急救车太不负责了。”
医生:“我们不负责?这些事儿就不是我们的事儿。”
我操!我真心的操了!他们对骂差点没打起来,这期间竟然没人理我了!我心里清楚,命是自己的,我死了就算索赔成功了,够我儿子闺女上学吗?我大喊了一声!我自己下去!
“哎呀!先生您小心啊!”
“哎呀!您能行吗?”
“哎呀!你得注意啊!特别滑!”
我下旋梯时,吵架的声音瞬间变成了身后声声温馨的关怀,但是,身后没人扶我一把!一个人都没有!我是半蹲半爬下的梯子,宽敞的两边站满了身穿深蓝色制服的清洁人员,但是,身边没人扶我一把!
当我爬到飞机下面,救护车上那位跟我说了一句差点没把我气死,他说,先生你能不能自己爬上去,我们这个担架卡着抬下来特别费劲。我冲他摆了摆手,自己歪着身体,爬上了救护车!
那些新闻,真都是假的!
救护车上
上了救护车,那位跟南航吵了一架显然是气愤未平!不停地跟我说,就该他们给您抬下来,太不负责任了。整个救护车上近半小时,这位仁兄至少跟我骂了十次南航,没完没了。
您自己一个人吗?我说是。
您不需要南航派个人来陪护您吗?
我说能来最好,我身体很难动了。
嘎吱!一声刹车,救护车停了!
“哎,那个总台啊,这位病人强烈要求南航派个人过来跟他一起就医,强烈要求,这位病人对南航很不满意!”
我说:“你停车干吗?”
他说:“我得等着南航派人啊,我们要是走了他们就不一定能派人了。”
我说:“我得救命,他愿意派就派,不派拉倒。”
“成!那听您的。”
急救车又开动了。
“您去哪个医院啊?”
“最近最好的医院,能治我病的。”
“最近的就是首都机场医院了,不是大医院,但是您十有八九是急性阑尾炎,他们治没问题。”
我说:“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他说:“那听您的,但是我们车进不了市内!”
我无语!机场医院!
又过了十分钟,急救车接到电话,南航不肯派人来。
悲凉
到了首都机场医院,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我疼得号叫不已。到了医院后,救护车上的人叫我结账,我努力着勉强地掏出钱包,随手抽出一沓钱,我说你们自己拿,麻烦帮我挂号交个费。
整个首都机场医院诊疗过程,大约将近两千元的各种检查费,我都是闭着眼睛掏钱请人帮交。此时我的手机在耳边不停地响,我接不了电话。
一位医生告诉我,由于肠梗阻,肠内产生的一些毒素会渗入到血液,我的半昏迷和无意识,就是产生于此。
由于此时已经是中午,大部分医生都去吃饭了,冷清的急诊大厅一度空无一人,负责我的医生喊不到人推车带我去检查。我躺在急诊室门前冰冷的床上,头上枕着我的包,等待着命运给我的下一步安排。
尾声
这是我15小时生死旅程的三分之一,8小时后,我被推进了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手术室,那时身边已经有了两位同事,还有北京积水潭医院的专家——烧伤超人阿宝。进手术室前,我的同事说,我的头部已经肿得像猪头一般,浑身湿透数次。
但我那时不感到孤单了,就算离开这个世界,我身边也是有人在,有四处正在急速奔着北京来的亲人。
我不知该对南航说点什么了,有些无力感。也不知该对第一辆救护车说什么了?有些悲凉感。
幸好我还活着,我才可以告诉你们,我遭遇了什么。
【南航回应】
11月22日,网友“一个有点理想的记者”发文《南航CZ6101——生死间,一个记者有话想对你们说》称,乘坐南航飞机时突发肠梗阻,但落地后接近50分钟舱门才打开。对此,中国南方航空昨天11点31分在其官方微博上发表情况说明表示,已经注意到这篇文章,作为航空承运方,南航向这位旅客表达歉意。
说明称,了解到有关情况后,南航已经与该位旅客取得联系,将指派有关领导专程登门看望该旅客并致歉。
同时,南航表示,已经启动了内部调查工作程序。经初步了解,CZ6101航班当天落地滑行至滑行道时,飞机刹车系统出现故障不能继续滑行,等待拖车拖行至停机位之后开启舱门,对此南航将进一步查明原因。
说明中表示,对在与救护人员配合中发生的协调问题,将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加强与相关单位的沟通协调,完善相应的工作流程。
【网友热议】
网友“极度沉静和喋喋不休”:“在一个活生生的人面前,规则、良知谁先行?我想秩序建立的初衷是为了让公众享受到更好的服务,而不是把责任、义务这种很难量化的东西掰开揉碎分归到你我他名下。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你我身边,我们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故事的主角。”
网友“专心争第四”:“飞机不是你想开门就开门的,没有塔台的指令,机长绝对不可以自作主张。”
网友“Anderson桑”:“作为国内9级机场的急救人员,就急救这块有点看法:1.这类任务应该落地前就接到通知,旅客不能动的话落地前就该要求升降车到位;2.医护人员上机后发现旅客不能动,救护车上有铲式担架;3.担架车操作费劲是设备维护不善还是消极怠工?4.有时间吵架没时间救人吗,职业操守呢?”(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