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运明
(10)
被逼无奈重拉杆
张庆心里十分清楚,这是杜占元公报私仇,有意给他穿小鞋,因而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承受着心灵和肉体的鞭笞。脊背上的衣服很快就成了破布,血印子由一条条变成一块块,鲜血顺着脊梁、胸口向下流淌,渗入黑色的土地里。
徐铁头知道这时节的磨难和隐忍未必就是坏事,张庆那倔强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但这难于收场,他急得六神无主,哭丧着脸奔来奔去,又是求杜队官,又是求弟兄们,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大家都在一起共事儿,看在我徐铁头的面子上,手下留点情吧……廷献,你就承认是你偷了不就得了……”
张庆死死地闭着眼睛,由于疼痛,咬着牙关的脸上,骨棱清晰可见,直到昏死过去。
当晚,张庆从树上放下来,已经奄奄一息。徐铁头在镇子里请来郎中,将张庆背到队部附近一家农户的柴房里、郎中将伤口清洗后敷了草药,中间更换几次、直到半个月后,伤势才大有好转。
这天晚上,队员们大多到戏院看戏去了,徐铁头和宝丰、鲁山的九位同乡弟兄来到张庆养伤的柴房,不知谁搬来一坛老酒,带了几个下酒菜,大家围坐在张庆的草铺边,用黑老碗倒了几碗酒,一边聊着,一边饮酒,大家对张庆挨打这件事愤愤不平,酒至半酣,十多个汉子你一句我一句,对当下世道评头论足。
“现在官府太黑了,赃官越来越多,谁能为咱小民撑腰做主?小小的马队队官都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官逼民反,这世道早晚要大乱。”
“听说咱宝丰、鲁山一带又拉起不少杆子,好多人仍是当年白大哥的旧部,咱们在这里拼着命为官家剿匪,活最重,饷银低,还得看人家眼色行事,这种窝囊气算是受够了,咱这十几号人有枪有马,不如拉回去,自成一杆蹚他娘的,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生逢乱世,你想静下来做个清白人都不可能,与其在这里干出力流汗不讨好的苦差事,还不如回家重操旧业,干一番大事儿。”
“庆哥,你咋不说话呢?平常你视钱财如粪土,为了弟兄们能两肋插刀,最讲一个义字,现如今背着这口黑锅,难道还要打掉牙咽到肚里?你听听,各地绿林好汉都已经东山再起了,杀伐掳掠,好不快活,咱何不找个山头,招兵买马,起势拉杆,学学那白大哥与官家争战一场呢?你发个话,咱们弟兄这就炸出去,生死都在一块,纵横自在,快活逍遥,总比在这里受苦受罪又受气强。”
几杯酒下肚,张庆还是低着头,聆听着弟兄们的议论,埋在他那蓬蒿般头颅里的十根手指不知不觉中竟越揪越紧,弟兄们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刃,扎刺着他的心,像一堆堆炭火,烘烤着他的情,他的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受,眼里流露出特别的冷漠。是呀,想想自己栖身于这个马队以来,受人排挤压制,应得的抚恤金被无端克扣,没有的事情却能无中生有,脏水屎尿硬往身上泼,要想在这里待下去,黑锅就继续背下去,就这样回家也是无脸见人,但拉杆起势,岂止是一句话的事?而弟兄们的话如芒刺背,句句扎心,烈酒燃起了埋藏在心底的烈火,他思前想后,欲罢不能,不由得热血沸腾,端起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叭地将酒碗一掰两半。他扑通跪倒在地,双手做托举状伸得长长的,仰天长笑几声,泪花飞溅哭诉道:“苍天哪,你睁眼看看,天地如此之大,哪里是我张庆的容身之地呀?弟兄们,既然天不祐人,无路可走,我张庆也只好随弟兄们的心愿,从今天开始重新拉杆蹚了,咱们弟兄一场,生死一场,如有食言变心,就像这手中之碗,粉身碎骨!”
烛影里,这群被烈酒烧昏了的豫西汉子,齐齐都跪下来,起誓发咒,咬碎钢牙,决计蹚绿林,杀赃官,誓不回头。
趁着夜色,他们回头收拾了枪械马匹,冲出大营寨,一刻不停,沿着山间古道向东方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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