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运明

进入母猪峡

“惊蛰一犁土，春分地气通。”早春时节，花的蓓蕾还在孕育，田野里的麦苗刚刚泛青，沙河沿岸的杨柳已经随风摇荡起长长的枝条，麦苗、树芽、野草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与枯草败叶腐烂后的霉味融混在一起，有种怪怪的迷人的气味。

几年间，张庆已经长得身姿挺拔，只是还有些柔弱，瘦嶙嶙的躯干，瘦长的腿，一头蓬乱的黄发，高鼻梁，阔嘴巴，面部和身上的肌肤一样，白得给人一种道不出的难言之隐。他的背微微有些驼，甚至走起路来还略显笨拙。对于大哥把他带往哪里，去做什么活，他不管不问，只是背着简单的行囊，紧紧跟随哥哥，低倾着头走自己的路。大他三岁的张林显得有几分成熟和稳重，四方脸膛，粗眉方脸，相貌威武，走起路来，步伐矫健。

两个人长着相似的魁梧身材，相似的体貌特征，只是一黑一白，一个健壮，一个瘦弱，又是那么的泾渭分明。弟兄俩一路打问着，向万山丛杂的母猪峡方向走去。

丛林里传来喝酒行令声，弟兄二人快步走过去，见一棵大树枝头悬挂着一面米黄色的三角旗幡，上写斗大个字——酒。正好饥渴难耐，张林、张庆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走进旗幡后的草房屋。

“客官，有请，里边坐。”肩上搭个巾帕的中年男人搭讪着走过来，利索地给他俩抹桌子、擦凳子。旁边的一张八仙桌上，热气腾腾，杯盘碗摆得满满的。浓烈的酒味、刺鼻的烟味、热烘烘的油腻味充斥了整个草屋。围桌而坐的男人们酒兴正浓，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对张林、张庆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屋外太阳的光线强烈，屋里倒是阴凉和简陋，张庆放下铺盖卷，向旁边的桌子扫了一眼，从言语里听得出，在座的有身着制服的官兵，有身着光鲜衣服的保甲里长及乡绅等，还有操鲁山、宝丰一带口音的汉子。这些人的话听来是那么的熟识，又是那么的让人琢磨不透。一桌人时而为一杯酒而争得面红耳赤，时而为行令不公指天赌咒，还有两个贼眉鼠眼的不失时机地道几句荤话，跟老板娘开着玩笑。

“‘麻辣嫂’，你做的菜可真辣，说话也辣，弟兄们喜欢，今个儿可得陪大家伙儿喝几杯吧！”

“‘麻辣嫂’才不是那种人呢，对吧，她要是酒喝多了，到晚上还不得收拾本堂哥？”

“女人要是急了，能把男人累死，您看本堂哥瘦那屌样儿，肯定伺候不好咱嫂子！”

“唉，你可别小看本堂哥，人是瘦了点，可那床上功夫了得，枪法可不能怀疑。”

女人的话题常常围着锅台转，男人的话题总是围着女人转。几句荤腥逗趣的话把酒场的气氛弄得热辣辣的，引得在座的男人们阵阵狂笑，满屋热烘烘的。

灶台旁，被唤作“麻辣嫂”的女人正往锅里丢青菜，胖嘟嘟的脸上笑得几乎找不到眼睛，但一张嘴也不依不饶：“热酒烫不住您那臭屁眼儿，哪个干儿子要是酒喝多了走不动的话，今黑就和大嫂一起睡。”

“麻辣嫂”的话引起一阵哄笑，拖着一条黄发辫的刘本堂笑着走近张林、张庆坐的那张桌子，沏上两杯茶，问道：“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老板，每人来一盘焖面，一碗鸡蛋汤。”张林话一出口，惊得刘本堂张大了嘴巴。他凑过来装模作样地抹着桌子，压低声音问道：“听二位口音像是北乡鲁、宝一带的人？”“老板，你说错了，我们既不是宝丰人也不是鲁山人。”

“噢，二位从哪里来？”“我们从我们来的地方来。”

“二位到哪里去？”“我们要到该去的地方去。”

“二位要去拜见那位猎手？”“我们要拜见这里一个姓白的猎手。”

“二位为什么要拜见老猎手呢？”

“我们带有两支香，有些事找他攀谈。”

暗号对上了，张林哈哈一笑，刘本堂眨了眨眼，又努努嘴，大声对妻子喊道：“远客到了，多放点辣酱！”转身走向里间去了。

张庆凑近张林道：“大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啥意思，我咋连一句都听不懂呀。”

“兄弟，这是闯荡江湖必不可少的礼数，以后多学着点。”张林轻声说道。

张林说得没错，他们弟兄闯荡的江湖已经开始。下期关注：走进义军核心“大旗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