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代领

在我们上初一的时候，菊姐永远地走了。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哭了，菊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菊姐是我们胡同里大婶子家的二女儿。村里许多人都说菊姐是个美人儿，可是，人们说完后又不免叹口气：这么好的闺女却偏偏不能走路。

菊姐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菊姐一生下来双足就有病。渐渐长大后，菊姐的双足肿得大大的，开始腐烂，还流脓。夏天的时候，菊姐的脚流脓，苍蝇不停地叮咬她的脚，菊姐就不停地用蒲扇扇。记得我们几个小伙伴曾小心翼翼地问菊姐：“菊姐，菊姐，你痛吗？”菊姐的眼就红红的。

菊姐“走路”是靠双手端着个小板凳移动着“走”。菊姐几乎天天坐在大门底下，或做女红，或和胡同里不能下地干活的奶奶们聊天儿，或帮哪家没人手的照看小孩儿，有时也一个人呆呆坐着。当然，有时还和我们胡同里的几个小伙伴玩。

菊姐的妹妹梅儿和我们胡同里的几个小孩年龄相仿，我们常到菊姐家玩。菊姐喜欢我们，我们也喜爱菊姐。

菊姐很会讲故事。我们几个小孩最爱听菊姐讲故事。记得菊姐讲的一个故事是：有一天夜里，她做梦自己有了一双翅膀，她在蓝天上自由自在飞翔，她穿着美丽的裙子，白云朵朵，清风习习，还有蝴蝶翩翩飞舞，燕子呢喃声声，蜻蜓在她的头上扑扇着，她幸福极了。她看到了一片桃园，桃花盛开，芬芳四溢，她高兴地唱起来，她想喊我们胡同里的几个小孩一起蹦啊跳啊，可是，她一高兴一下子醒了。

菊姐说完的时候眼里有泪。我们几个小伙伴说：“菊姐，菊姐，你怎么哭了？”菊姐说她的脚不会好的。

那时，菊姐的哥哥和姐姐跟着在兰州工作的爸爸上学，菊姐和妹妹梅儿与妈妈在老家生活。菊姐的爸爸几年才回一次家，回家的时候带了糖果，菊姐会给我们胡同里的几个小伙伴吃。那时农村穷，很少有机会能吃到糖。菊姐不光把糖给我们，还给胡同里的奶奶爷爷们吃。

菊姐的爸爸给她带了花手绢，菊姐扎在头发上，可好看了。我们几个小伙伴说，“菊姐，你扎了手绢漂亮得像个新娘子。”菊姐的脸就红了，像在喃喃自语：“不会有人娶的，谁会喜欢呢？”“菊姐，菊姐，我们喜欢你。”我们几个小孩围着菊姐说。

一胡同里的人都喜欢菊姐，白天，各家各户大部分人下地干活，菊姐常照看着一个大胡同。谁家有事不能照看小孩，也常让菊姐照看。谁家忙得很有一点针线活也找菊姐帮忙。菊姐也很乐意帮。人们都说菊姐真是个好闺女。

我们胡同里的几个小孩上学的时候，常在菊姐家的大门底下写作业。菊姐还让我们教她认字。菊姐记性很好，只要她认识了，就记得很准。我们考不好，菊姐就劝我们不要贪玩，要好好读书。

我们几个小伙伴渐渐长大了，菊姐的双足却越来越坏得厉害了。在我们几个小伙伴的眼里菊姐依然很美，只是菊姐越来越消瘦。

在我们上初一的时候，菊姐永远地走了。听妈妈说菊姐是双脚坏得厉害死的。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哭了，菊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秋天的时候，菊姐坟边的一株菊花，开得灿烂，馨香沁人心脾。菊姐死的时候才十四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