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结婚照，拍摄于1924年的春天。照片上的这个小脚女人是我的祖母，出生于1899年。旁边那个男人是我从未见过的祖父，出生于1902年。那一年祖母25岁，祖父22岁。一个女子25岁才结婚，这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有点惊世骇俗。那个年代，女子十二三岁就可以出嫁，祖母的好些闺蜜，三十出头就已经有孙子了。

各自成长

这是一个发黄的上世纪20年代的爱情故事。

祖母的父亲早年在云南讲武堂当教官，退休后回到老家四川自贡颐养天年。那时我曾祖父家虽算不上富豪，但也属殷实人家，4个儿子，有两个后来成了自贡著名的盐商，只有祖母一个千金。

曾祖父家教很严，祖母很小就缠了脚，女孩子只能学女红，不能抛头露面去读书。教书先生来家里上课，只有男孩子可以听。老师在屋里教，早慧的祖母就在门外听壁脚，结果功课还好过几个哥哥。曾祖父长叹一口气，才特准她和哥哥们一起上课，于是我的祖母从小就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而且到老都酷爱读书。

我的祖父名乾盈，字子余，1902年生于富顺县童家寺。祖父家很早就家道中落，16岁一个人漂到自贡的大文堡谋生。祖父写得一手好书法，文和字俱佳，一举考上了川南盐务局的录事。

录事是做什么的呢？有点像现在的总经理助理和档案管理。大文堡是盐业主产区，盐务上的文书表报非常多。祖父每天的工作就是誊写总经理办公室的各种文件，整理归档，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回到住处，还得点上油灯工作到深夜。

祖父的书法好，盐务局与商贾官员多有迎来送往，祖父的字也成了交际的礼品，求字的人越来越多，祖父往往休息日也不得闲，名声越传越远。

提亲未成

祖母和祖父，一个是白富美，一个是屌丝，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本来毫无相遇的可能。

那是1920年平淡无奇的一天，21岁的祖母在她父亲的书房里见到了一幅还没装裱的手书《出师表》，起初她讶异于字体的俊秀，细细读下来，却读出了每一个字所饱含的悲怆和绝望，末了忍不住泪湿衣襟，自此表示，非这个人不嫁。

其实，曾祖父见祖母异常聪颖，一直不忍随便把她许配人家，千挑万选，可女儿个个都不中意，眼看年龄越来越大仍我行我素。曾祖父听说了祖父的名气，也去求了一幅字，看过也慨叹不已。这小伙子人虽不错，却门不当户不对，辗转反侧，犹豫不决。如今，见女儿如此坚决，曾祖父也就下定决心，满足女儿的愿望。

美满姻缘

没想到去打听的人却碰了个大大的钉子。祖父一来借口高攀不上，二来推却自己事业未建，年龄尚轻，还需努力。曾祖父有些震怒，祖母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她偷偷给未曾谋面的祖父写信，托兄长盐业公司里的小工传带。开始祖父不理睬，可是祖母坚持不辍，一来二去，两人书信渐密。大约一年，家人知道了，于是借口盐业公司的事务，偷偷安排他们在家里见了面。祖父高大俊朗，才华横溢，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比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更让曾祖父放心。

祖父很有骨气，虽然同意这门亲事，但要求用自己挣的钱来办婚事。可一个小录事的薪俸相当有限，所以为了祖父的尊严，祖母又等了整整3年。

等到祖父终于有钱把祖母娶回家时，曾祖父已经撒手人寰，留给祖母一处房产作为陪嫁。这张照片，就是在这房子的花厅里，请照相师来拍的。然后，祖父就把祖母接回了自己家。（成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