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ille

公司早春系列的发布会上，新来的实习助理，中长卷发焗成大胆的浅金色，淡紫色的美瞳，又长又密的假睫毛卷得要飞起来，一件镶满闪钻的工字背心，一条口子大得露出整个膝盖的破牛仔裤，造型夸张的大耳环，手腕上乱七八糟层层叠叠地戴了一堆手串，走得快了，两手甩得老高，我似乎都能听到那些不同材质的串珠、镯子相互撞击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全身大牌加持，看似不经意的简洁优雅实则精致完美到脚指甲的总监皱着眉跟我嘀咕，“太low了吧！今天这么多重要客户，你也不提醒她换套正经点的行头，整一个‘杀马特’风，直接影响我们公司形象拉低品牌档次啊！”

我却羡慕地看看实习助理那一脸满满的胶原蛋白，修长紧实的双臂，还有裤腿大口子处裸露出来的光洁饱满的膝盖……宽容地笑笑：“这么年轻美好的一张脸，这么活力四射的大长腿，就算穿成了‘杀马特’，也是漂亮，随她怎么穿吧！”

是啊，有青春打底，即便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洋溢出来的蓬勃的美丽。

而还有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每次看见她，似乎就看见初入职场时的自己。十多年前，我也是这么一身背心热裤双肩包人字拖就来上班了，布料少饰品凑，腕上颈上倒是层层叠叠的手串挂件叮叮当当。老板御用多年的保安大叔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一进门他就倚老卖老地教训我，“上班穿双拖鞋趿拉趿拉像什么！”又追着喊：“下次记着带件长袖衬衫，里面冷气打得低，别冻着。”潜台词是穿得这么少也不遮着点！老板倒是一脸的包容，“小姑娘嘛随便她喜欢，我家儿子跟她一个年纪，那些同学朋友也都这样！”

之后不久，公司搞了个小型的客户答谢会，我跟着忙前忙后，各种激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打扮下，不说那天要惊艳全场，怎么都要让人家眼睛一亮，知道我不但是公司新鲜血液的活力担当，更是潜在的女神担当，可动可静，亦庄亦谐。

于是痛下血本，花了整整一个月的薪水，选了款黑色复古抹胸式高腰长裙，又搭配了双细高跟鞋，还模仿名媛们搞了只现在想起来很有点浓浓某宝山寨风的手抓包。

好不容易盼到了那天，果然是风头抢足！因为不是很正式的晚会，大家都穿得较为随意，女士多是简洁讨巧的小礼服，连董事长夫人也不过穿了款修身V领的黑色针织裙，除了一根点睛的金色腰链，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而我这样的一枚底层员工，居然如此越级隆重装扮，吸睛度自然是杠杠的！

更难堪的在后头，作为一名新员工，在这种场合，其实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端着红酒杯笑语晏晏风情万种地周旋在公司高层和客户中间，而是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叫随到打杂救场。就不细说那天晚上的糗事了，说多了都是泪，反正我只记得中间躲到洗手间歇脚喘气时，我连扔了那双崴了无数次脚的高跟鞋，撕了那条好多次差点绊我一跟头的长摆裙的心都有了！更别提那个鸡肋山寨手抓包，端酒送水时真心碍事有木有，恨不得能拴根链条挂在身上啊！

当年觉得丢脸丢到大不列颠去的狗血事，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不算什么很糟糕的事情，谁的青春里没有穿过几套“杀马特”造型的衣服？谁初入职场时没有尝试过用力过度得被人戳脊梁骨的装扮？品位从来不是与生俱来一蹴而就的，正是在这样的一次次头破血流的洋相中逐渐修炼出来。

在那部职场新人必修电影——《穿Prada的女魔头》中，职场菜鸟安妮小姐，不也是从女魔头刻薄尖锐的嘲讽中历练出一身由内至外的好品位，从那件宽大过时的蓝色套头毛衣中一点点蜕变成一只优雅高贵的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