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广
上大学时,我所有的学费是父亲借遍亲友才凑够的。可以说,父母靠在农村耕种几亩农田,才撑起了我的大学时代,并使我顺利地走出了校门。
毕业那年,我在城里非常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工作,从此,我不仅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更主要的是,我的单位待遇很丰厚,这让我突然有了自豪感。
那时,我很少想到乡下的父母。倒是父母,常常带上蔬菜和鸡蛋,从老家来看我。
有一次,我刚进办公室,就听同事说,你父亲来找你了。我顺着楼道望去,父亲手提蛇皮袋,脚穿带泥巴的黄球鞋,正在楼道的拐角焦灼不安地张望着。
我心想,父亲进城来,尤其是直接到我办公室,也不穿上新衣服,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毕竟是我的办公室啊!以后在同事眼里,还怎么能抬起头来?我后悔自己太大意,没有嘱咐父母。
当我快步向父亲走去时,父亲显得很拘谨,突然很不自在,手足无措像是做了什么错事。那一刻,我的心里倒是有点可怜起父亲来。
正当我走近父亲时,突然,迎面出现了我的领导。领导笑着问:“老人家在这等好久了,是你父亲吧?”
那一刻,我恨不得脚底下有个缝隙,让我钻进去。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嘴巴突然像不听使唤似的,笑着说:“是我老家的一个亲戚,顺道走这看看。”
领导点了点头,走了。凭直觉,虽然我的声音很低,但父亲还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当我把父亲带到宿舍后发现,他好像偷偷地在抹眼泪。我的心一颤,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可转念又想,我是父亲的骄傲,他流的泪水,也许是刚才在外面被风吹的吧。
在宿舍,父亲没待多久,就借口庄稼要伺候,执意要回老家。
此后,我注意到,父亲如若再进城,哪怕有再急的事,也决不会再去我的办公室找我了。
直到后来,我参加一位同事的婚礼。等到新郎发言时,新郎充满深情地说:“今天,我要向我的父母说一声谢谢!我的父母虽然是农民,但他们今天是最幸福的,因为我出自农村,我的父母为我献出了全部的爱。我要借助大家的掌声,向我的父母说声谢谢!”大厅内顿时响起了如潮的掌声。
就在那一刻,我羞愧得满脸通红,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我的同事比,我真的是对不住父亲,直到此时,我才明白,那一天,父亲的眼泪,与风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