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海

星期天去中兴路逛街，不经意走过平顶山剧院时，发现它已成为瓦砾了。想当年，剧院是何等热闹和风光啊！

上世纪70年代，我还是懵懂少年。记得是初冬的一天，老叔带我去看电影。当时上映的是阿尔巴尼亚电影《海岸风雷》。那年代适逢上映外国电影，买票别提有多难，那阵势颇为壮观。一大堆人挤在售票处，仿佛是一堆铁钉遇见了磁铁，胳膊举得像投枪，争着扎向售票口那个碗口大的洞。大家都各显其能，懂窍门的，遛墙壁侧面插入，一有腾开的身位瞬间就把自己楔进去；没经验的只知道跟在一堆人后面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去了，结果却直不起腰来；还有几个人合成伙，选个瘦点的把他推举到人堆的头顶上，尽管被下面的人骂着、拧着、撕扯着，但只要能凑近售票口就有希望。等到票卖完了，大家都被挤得东倒西歪像害了场病：面孔通红，发若鸡窝，有的鞋没了，有的帽子没了，有的裤腰带断了露着半拉屁股蛋子。天啊，这哪儿是买票，简直是美式橄榄球比赛，不次于动物世界里那些饿急眼的狼。

老叔也只抢到了一张票，拿着这张票要领我进去，结果被检票员拦住了，说我过了一米二，得买票，老叔只好带我离开。他挠挠头想了想，就领着我跑回家。他找个帽子让我戴上，又找了件棉大衣披我身上，然后折回剧院。快到门口的时候，老叔让我学罗圈腿走路，个头立马矮了半截儿。检票员看了看手一摆，就放我们进去了。老叔高兴得直夸我：“你小时候总学老王太太走路，别提多像了！看，这回用上了吧？”我点了点头，急忙去上厕所。进厕所正准备解裤子，突然有妇女冲进来，她揪住一个刚跑进来的成年男子就往外拽，边拽边说：“敢骗我，你就是钻下水道里我也能把你抠出来！”原来这人是拿张废电影票蒙混进来的。

然而，即便没买到票仍然有办法看电影。我上中学的时候，放暑假经常跟随几个高年级的“坏学生”去看“白戏”。剧院北面有个铁大门，门下面不知何人挖了个马勺般的凹坑。这细节逃不过“坏学生”们的眼睛。看了看那么大点儿坑，我退缩了。李大脑袋上前来拍拍我，指着自己冬瓜般的大脑袋：胆小鬼，看老子给你做个示范。李大脑袋趴下去将脸贴近凹坑头先钻过去，然后身子像蛇蜕皮般一耸耸地就挪进去了。随后我们也跟着钻进去了。看完一场不过瘾，我们几个就偷偷地溜进舞台底下的坑道里躲起来。里面漆黑、潮湿，散发着霉味。散场后，我们紧张地从墙缝儿里往外瞧。工作人员拿着手电筒晃来晃去地吆喝着：“散场了！都出来！别藏了，我看见你了！”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直到下一场开演，混到观众群里，心才得以平复。

现如今那个年代建造的影剧院大多都已扒掉，它们的命运恰如孩子眼中那些早已带不来新鲜感的玩具。当有一天看着它们被当做垃圾丢弃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它们曾给自己带来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