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会
清晨,下微雨,一地落叶。
举着伞,走在树下,给你打一个电话。
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从你那貌似爽朗的笑声中,我听出一丝牵强。
生活,从来都不会事事顺遂人意。这些,你我越年长越明了。
得到一些,同时失去另一些。
现在手中拥有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也许未免苦涩,未免令人失落。
寥寥数句,挂掉电话,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我不禁回头去看,惊诧撞见惊诧。
一个少女,通红面颊,披肩长发。
转瞬,她就超越了我。
留给我一个背影,凛冽而决绝,使我张不开口,发不出声,叫她与我同行在一把伞下。
我确信,这就是当年的我。一样的青春,一样的执拗,一样的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一样的被冷风吹得双颊通红暴走雨中。
我也同样确信,等她真正长大成熟后,她会像身边的每一个普通人那样,变得越来越平和,越来越从容。
恍恍惚惚遐想中,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认为自己听错了,循声去找去辨,目光散落在路边几个施工的人身上。
我的名字再次被叫起,这次,我的目光找到了焦点——他穿着墨绿色的雨衣,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和他同样穿着的另外几个人仍在弯腰干活,只有他停止了工作,面朝我的方向站着。
我穿越马路,向他走去。隐隐地,我猜出了那是谁。
就在前几天,我听说,他辞职下海后,经商失利,负债累累,婚姻也出现了危机,最近在某个工地做工。
走近了,真的是他。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我的目光变得湿漉漉起来,打量他,问他:“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下着雨还干活?”
他笑了笑,那笑像一朵塑料花,没有温度,也没有生机。然后他说:“老板叫赶活儿就得赶,没办法。”
我指着不远处自己的家,邀请他中午到家吃饭。
他婉拒了,说等干完了活儿就坐车回公司吃饭。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旁边一辆小型卡车上。
接着他说公司在某条路的某个教堂旁边。
尔后,我们互相告别。
我曾经看着他青葱年少、风度翩翩,曾经看着他工作稳定、婚姻幸福,如今却目睹他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这就是他的命吗?
等他收工,难道还要饿着肚子、将就着蹲在没有遮挡的露天车厢里、栉风沐雨二十余里地、回到那个所谓的教堂旁边的公司,再吃午饭吗?
我的泪水流下来。
我又开始写文字了,生活原比传奇还要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