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 洲
大人们说,我也曾是个天使,不过是脸朝地降落到人间的。
看着镜子里我淡眉单眼皮、黄皮肤黄头发的自己,典型的黄毛丫头嘛。而母亲的大眼睛,父亲的高鼻梁,一样都没遗传给我,想来怎不叫人郁闷。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奶奶家拜年,奶奶把自己的首饰分几份给我们几个孙儿辈,百年之后给我们做个念想。她的手绢包里要么是一个银手镯,要么是一副金耳环,她分完之后又单独叫过亭亭玉立大眼睛白皮肤、自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大表姐,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就看到表姐又接过一个手绢包,脸上飞红。尽管就那么几秒钟的工夫,我还是看出了奶奶对大表姐的格外疼爱。其实大表姐并非巧言或能干,只是天生遗传了姑姑的美貌,于是奶奶把这份偏爱毫无保留地给了她。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美貌的先天优势。
理所当然,在容貌上我没有丁点自信,青春年华里,一直扮演隆冬里丑小鸭的形象。直到上了大学,终于肯花心思打扮自己。只简单清爽出门,竟发现有人默默关注。这时候发现自己,脸庞也算清秀,鼻梁也算挺直,借助BB霜,也能掩盖肤色的瑕疵。要是再大胆一些,不怕动刀肯上美容院,应该也能出落成一个人工美女。我被这个想法激励着,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衡量的结果是,从最初的“悦己者容”到现在“悦己容”,慢慢打磨自己。
既然先天不足,注定这辈子做不成第一眼美女,是不是可以经过后天努力,还有可能做一个美女呢?对这种事的可能性,自然是不轻易放过。而清晰的头脑、伶俐的口齿,还有天马行空的想象,也能吸引异性的目光,这也是我的重大发现。平日里博览的群书也如同老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不离不弃,学习最终变成了一种动力和本能。比如学英语,最初是因为工作需要,翻译大量的英文资料,和外国专家正面交流。现在变成进电影院看大片选英文原版,和租房的老外签合同也是尊他习惯拟写英语合同。到了国外,英语变成了工具,畅通无阻。记得在爱丁堡去温德米尔湖区的列车上,旁边座位的老绅士,把我当成了外国留学生。我莞尔,心里窃喜,一张东方人的脸,竟然是偷偷可以减龄的,是不是可以冒充学生旅行呢?下车时,他突然对我说“我女朋友是日本人,你很像她。”一瞬间,我竟不知怎样回答,只是反问:“真的吗?”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下车扬长而去。到底还是英国式的幽默。
毕业二十年之后的同学重逢,我们毫不客气互相麻辣点评,男生们一致认为女生变化大,尤其是我。言下之意我明白,不外乎说我惨不忍睹的从前和尤可观瞻的现在,形成了一个强烈对比,但我都不在意。那些从前不正代表了青涩的自己,而今略显不惑吗?经过了世事的锤炼和一番摸爬滚打,终于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基本要求就是不敢在容颜上仓促草率,因为还不敢轻易放弃自己,任由老去。
确信,果然有“相由心生”这回事,从一个人的面相上,大致可以判断出,她对这个世界是接纳的,还是抵触的,美与不美全写在脸上。特别是中年之后,再耀眼的红颜也不敌岁月风霜,容貌已然不可再透支,唯有不断储蓄。这时候更可爱、更耐人寻味的肯定是第N眼之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