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巧霞

人家的围墙用砖砌成镂空式，透过镂空望进去，墙内白的白，黄的黄，是菊灿烂地开了。这一眼似乎瞧着了深闺里初长成的秀丽女子，一张莹莹、粉嫩的脸，美好得惹人沉醉。做孩童时最是忍不住那颗羡慕爱菊的心，趁着无人的罅隙，偷偷溜进院墙里，采得一大把来，放在鼻上拼命地嗅，想把香气吸进肺腑里。

我们曾做这样天真的孩童，那些田头垄边的野菊花，纤瘦得黄毛丫头似的，不入我们的眼。我们知道，最风姿卓绝的菊是李老师家院墙里的。文质彬彬的李老师，在给我们上《菊花》这课时，滔滔不绝地说到他家的菊，有金盏菊、波斯菊、万寿菊、蟹爪菊……

听说李老师的新娘爱菊，李老师便种了缤纷的菊。那个秋天，我们一帮顽童贸然杀进李老师的院落，是为了看一看传闻中的美丽新娘和菊花。跨入院门，满天井里的菊逼入眼来，白的莹莹似雪，黄的灿灿如金，还有一些紫色神秘高贵。这样鲜艳生姿的菊惊住了我们的眼，摄住了我们的心魄，连像菊般笑着的师娘唤我们进屋吃糖也不愿。我们一伙人站在院墙里，啧啧赞叹地看着菊，任由菊美好的倩影在我们心里生根、发芽，蓬蓬勃勃地盛开，鼓胀得我们心不能安然。

终于，在一个月光清亮如水的夜晚。我们一伙儿偷偷地潜到李老师家的院墙外。我们商量着爬过不高的围墙，偷采菊花。动作敏捷的乔像猫一样翻进院子里，我们负责接应她。她一趟一趟翻进围墙去，我们一捧一捧地从她手里把菊接过围墙顶。到最后，每人手里都捧了一捧菊花，在月色中，我们又像野兔般逃逸散去。

我们偷菊不久后，就传出李老师的新娘与他离婚的消息。那美丽如菊的女人，不再在菊花如海的小院出现。有人说那女人傍上大款远走他乡了，也有人说那女子原是有心脏病的，为了不拖累心爱的人，选择独自生活，未过完那个冬天就离开了人世……

总之，李老师再让我们翻开《菊花》那课时，是恹恹的样子。我们时常想，是不是我们伤了那些菊，那美丽的新娘才离去的呢？

李老师后来的新娘是个乡下女子，红扑扑的脸蛋，健壮的身材，像朴实的红高粱一样，她不爱菊。李老师的院子里也没有菊花。我也再没有看过哪家有那么好的菊花！

每逢秋菊盛开，那段年少时的往事就袭上心来，时光如水，记忆如菊，年复一年，盛开在脑海里，诉说生活的快乐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