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君
我柔软而冰冷,我沉静地卧在大小不等的容器中。我相信如果没人招惹我,我一直是沉静的。只要是沉静的,我就还是酒。我害怕有人招惹我,一旦有人招惹我,可能就乱了。
那是在一个傍晚——最初是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喝着酒,然后是两个人,再然后是许多人……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反正,是来了。他们慢慢地吮饮着我,也有大口喝的,咂摸着我的味道,我本想说我是辣的,可却分明觉得他们在这辣味的液体里津津地品出了别的味道。比如甜、酸、苦,有时还能在此中挤出咸的泪,都一并让他们饮下了。还有孤凉的味道。可是,我又觉得好像有比孤凉更有分量的一些什么。
我一直在想,人这一生是很麻烦的。比如他们吸吮我的时候,这看似很简单的事儿不仅要动用手,还要动用嘴,更要动用胃。比如现在他们中有个人,还要再动用嘴,把我干脆利落地送出来。我知道这时他也吐出了别的什么东西。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好像还有比辣味还刻薄的炝喉、烧心的味道,有人说,这是醉意。
我喜欢醉。他们也一定喜欢醉。在本真的生命里,怎可能没有醉呢?我总觉得,“醉”,是颠覆,是推翻,是打破,是狂野,是激烈,也是匡正和修复……总之,它是昂扬的、是有蓬勃活力的。
我一直欣赏生命的“沉醉”,青春的“沉醉”,爱情的“沉醉”。因为在我看来,没有“沉醉”过的生命,一概都是不生动的,不立体的,不丰盈的,也只有沉醉过了的生命,才会有一段激情的岁月。如果生命永远都只是一个状态,那绝对不是真性情。
可我还想说,不该醉时,你还是别过量了。因为,醉,从来都是需要资本的。这资本,离不开“理性”的观照。在理性的光辉观照下的“醉”,才是有价值的醉,可爱的醉。
“醉”是一种大情怀,要会用才行。或者说是用错了地方了,就像把钱用在了赌博上,把德用在了不义中,它就浪费了。大情怀,就当用在生命的大抒发上。徒具形式的沉醉就别要了,就别再让它来给生命增添负担了。
醉,从来都是一种特立独行的本真人格,逆乎流俗的人生态度,诚如李白,在醉中对影成三人,它是一种狂狷之美。而有的人,比如我看见那个把酒喝进又吐出的人,他怎么醉,对着什么看都是一人。他饮下的不是我而是别的味道,比如孤寂的味道,比如灵魂的味道。估计灵魂没地方放了,家里、单位、电脑里……还有床上都堆满了。还没等转过身来,我已毁灭。连最深切的炽烈和沉静也被一阵阵轻微的叹息声带走了,带到了他心里,郁结成灼热的火,一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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