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耀匀

初入九寨是癸卯年的八月份，辰时起床，山间天空已泛起鱼肚白，烟云缭绕山头，氤氲出一片困意，像是我泛起的倦懒。

辰时已半，更近九寨沟，马上就要和这人间仙境会面，我贴在观光车玻璃上，难以抑制悸动的心。

山高坡陡且多弯道，观光车在山间弯道行驶得游刃有余，外面的树影斑驳投入车内，送入一阵松针的清香。巨幕突然被拉开，晦暗在刹那间变得明亮而开阔。微风带过芦苇轻轻地曳动，纤细而韧性的身躯摇荡在清澈的碧蓝下，似极具柔情的女郎微笑着拉下面纱。袒露的湖泊清澈见底，青蓝如松，碧蓝如空。山的苍翠在湖蓝中被摄取，在湖面的画布上将山的魄勾勒出温柔的线条和动感的魅。

我整理好背包在箭竹海下车。箭竹海沉稳而肃穆，潭水深而凛冽，广阔而清澈，水边相陪的是深沉的古松。

转到熊猫海时是午时，在阳光直射下，钙华的湖面显得不那么透明澄澈，倒像是在童话世界。牛奶白从岸边延伸，接近岸边是新鲜的鹅黄色，干净而没有杂质。越向中心延伸，越是蓝得浓烈，牛奶蓝与深湖奶蓝色交织着向中心而去，据说那是海子之眼，下面连接着的是地下暗河。牛奶色的湖面不再充当他物之镜，温柔地注视这个世界，却不留杂质在眼眸，显得自信而强大，慈祥而和蔼。的确，力量内蓄其中，慈祥才显得有迹可循。

乘坐观光车直奔五花海时，沿途都是坐下休息的人，我只简单补给了一点儿东西就直扑五花海。五花海别具特色，像是打翻的调色板，蓝绿占据主场。自然拾一抹蓝色惊艳了天空，捡一抹绿色点亮了湖边树丛，蓝白相调的色彩勾勒湖岸，斑斑点点的白色洒落在画板上，构成美丽的纹路。灰白的山体如此吝啬，冷下脸来不肯作出拱手相让的样式，直指天空，湖水便看不到了蓝天，一潭五光十色被拥入群山之间被呵护着，格外宁静。

它那么美，也那么遗憾。

在九寨沟颠簸了一天，终是精疲力竭又不无缺憾，次日在黄龙见证到了自然的野性。

那是我第一次上高原，初来乍到的惊喜和对高反传说的恐惧交织。坐上索道时我像一只鸟直冲云霄，然后在半山腰落了脚。继续向上爬时，沉重的不只是步履还有我的躯壳，每一步都在说我仅仅是个人类，越向上爬，就见到越多带着吸氧机边爬边吸的人。再往上，人越来越稀疏，稀疏的还有吸氧的声音，反倒显得比九寨沟还安静，安静也许是人类对自然最大的敬畏。沿途的亚寒带针叶林带已经慢慢转为高山草甸带，松针的清香被草香取代。高山之巅唯有白云，稀薄的氧气挡不住云的浓烈。

向上直到山顶看到了黄龙的标志——五彩池，像是散落山间五颜六色的宝石，钙化池形成梯度的臂弯揽住胸中的点点色彩，翠绿从山顶延伸下来，在山脚跳跃落成湖泊。乳黄色的钙华如何拦下这些精灵？它们在池中跳跃变幻，落成苍绿、靛蓝、宝石蓝、湖绿、粉蓝。

一场自由的旅行必然需要肾上腺素和脚步共同的丈量才有意义。当妈妈带着弟弟坐缆车下山时，我踏上了丈量山顶到山脚这段旅程的路。

鸟声喧哗，虫鸣一片，在大小错落、水流绵延的石滩之上愈显深松色静。深入林中随阶而下得与水流同行，汩汩而声，慵懒欢快。在林间错落的钙化池，上下交叠，左右并立，大小相生，深浅相逢，一路伴随着山林乐人而下。

下山的水唱着青春之歌，鹅黄的钙华在水柔软的线条下塑造纹理，黄色杂糅着白色如平滑光洁的皮肤，凹凸有致恰似起伏的肌肉纹路，清晰迷人。人们通常崇拜上山的路，因为陡峭难行，路险难争，其实，下山的路也有一番趣味。下山没有对自然一味的征服，才能真切体会到对生命憧憬中的敬畏。一草一木映入眼帘，一水一物尽收眼底，当回忆起这游览盛状，被山川湖泊包裹着的纯净在一片嘈杂中升起，那是自然的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