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全云
如果夏天有味道,那河南的夏天一定是荆芥的味道。父亲就好荆芥这一口,他喜欢边吃边摇头晃脑唱豫剧《朝阳沟》里面那句:“那不是荆芥是芝麻。”
荆芥最为经典的吃法,是凉拌拍黄瓜。择取荆芥顶尖的嫩茎嫩叶,配上鲜嫩的脆黄瓜,黄瓜得用刀在案板上啪地使劲一拍,拍得瓤碎而皮相连。淋上蒜汁儿、小磨香油、香醋,再放点鸡精、白糖,拌上灵魂芝麻酱,就是一道上好的凉菜。
荆芥“不出菜”,看上去一堆,也就上面的一段嫩茎和几片嫩叶可食,吃的没有扔的多。曾经流传一个笑话,小酒馆里两个人对饮,喝高了,一人吹牛说,你可别看扁我,我可是吃过大盘荆芥的人。
朋友说荆芥是“气死婆子菜”。我问为啥,他说此菜不能做得太早,因为都是嫩叶,虚虚地蓬在一起一大盘子,腌制调拌后不一会儿就会塌架子。等媳妇端出来成了小半盘子,婆婆一看,感觉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气得脸色大变。想一想,不由得大笑。
父亲每年都会在菜园单独留一小片地,特意种荆芥。荆芥越掐长得越快。父亲每次只掐荆芥的嫩芽,洗净控水。母亲活上微软的面,擀成薄薄的皮儿,撒上盐和十三香,在锅内烙荆芥菜馍。我最喜欢吃荆芥菜馍,薄薄的面皮儿裹着绿油油的嫩叶,散发着荆芥独有的清香味,每次不吃撑不撒手,三天不吃会急得慌。
种撒荆芥籽,须弯腰放低身段,挨着地面轻轻地撒。母亲说,荆芥籽胆儿小,从高地儿掉下来,就给惊“死”了,不会发芽。我大笑,荆芥的“荆”字大概被母亲当作惊吓的“惊”字了吧。
荆芥苗不打药也不会生虫,因为它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薄荷味。正是这独特的味道,让不喜欢荆芥的人来吃,实在难以下咽。
炎炎夏日里,母亲会做过凉水“蛤蟆蝌蚪”,炒个鸡蛋西红柿卤,浇勺蒜汁儿,撒一小把嫩荆芥,再用筷子一拌,是全家人的舌尖美食。
荆芥对于离开家乡的人是医治乡愁的药。有位旅居国外的河南人在一个中餐厅发现竟然有荆芥,吃得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似乎有点夸张,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因为吃到荆芥,是因为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