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亦舒

高三的表妹刚结束一模考试，我带她出去撮一顿，放松片刻。等菜的工夫，我玩着手机，她的手上下翻飞，折了一只独角兽和一朵玫瑰花送我。

我感动极了，同时又很震惊。独角兽和玫瑰都相当精巧、立体，表妹折得又快又好，证明她在折纸上花了不少时间。高三时间宝贵，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折纸这种事情上呢？我忍不住问：“你折纸的事情，妈妈知道吗？”

“知道，妈妈收到玫瑰也很高兴。”表妹看出我的纠结，又解释道：“学校里大家都没有手机，试卷写烦了，爱折一会儿纸，换换脑子。弦总绷着容易断，放松一下，做作业的效率反而更高了。”

我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是这般做的。人到中年，我爱上了写作。这个爱好和我工作之间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要说赚钱，稿费也没多少。想在未来某天成为大文豪，更是天方夜谭。但每当我构思的时候，抱着书籍在太阳底下翻阅的时候，晚上对着电脑敲打键盘的时候，惬意装满了我的心。这种快乐，旁人难以体会。偶尔遇上三两烦心事，烦躁苦闷，我就在文中抒发，写着写着心不由自主流动起来，莫名其妙就与自己和解了。

想着想着，我不由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庄子所言的“无用之用”吗？一次，庄子看见一棵大树直插云霄，枝繁叶茂，疑惑这么好的木材怎么会没人砍伐？旁边的伐木人向他解释，这种树造船会沉，做棺材易烂，做家具易损，做柱子易受虫蛀，是棵不成材的树，没什么用处。庄子有感而发，正因为这棵树在大家眼中没什么用处，所以才能安然长大。没有用处，也是它最大的用处。

我们生活在目标导向明确的世界里，好像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时间、精力、金钱集中在“有用”上，读书时花在学习上，就业后花在工作上，生娃了花在教育上。殊不知，“无用”也在为你添砖加瓦，塑造更美妙的自己。梁文道在《悦己》中的一句话：“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就是来自这种时刻。”我深以为然。

人生的路很长，不只有眼前的赛道，还可以做点无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