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勇

在南方，一年之中，花满四季、花香四溢。特别是到了冬季，那些形态各异的花，一样的色彩斑斓，一样的十里飘香，一样的千姿百态。

浅冬时节，倘若你一直住在城里，可能只会感受到钢筋水泥的压迫和车水马龙的喧嚣。一旦踏进山野，则满眼的繁花迷乱双眼，满谷的芬芳迎面袭来，让你无处闪退。

你看那深山里的各色野花，紧紧地揪住秋的尾巴，色泽光鲜地燃烧着激情的岁月，与随风飘飞的荻花、芦花和萧索的枯枝残叶，形成鲜明的对比。

浅冬的花，虽能花叶同枝，但多为草本，根系脆弱，它们把花开的时间抓得很紧。一旦寒潮来袭，则可能一夜之间，花叶同衰。再醒时，就只有等到来年了。

山乡原野里，最常见的是野菊花。积攒了夏天的热和秋天的黄，野菊花好似天上掉下来得小太阳，光彩夺目。它那粒比沙细的花蕊，就是活跃其间的太阳黑子，从不吝惜洋溢热情，沿路涂抹金黄，让花香浸染山谷。奉献是其本色，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献了青春献子孙。千里光花比野菊花黄得更明澈，更油亮，更有穿透性。细长的花瓣，似一道道强电光，射向四周，光照千里。野山茶花，白花瓣，如温润的羊脂玉一般嫩滑。黄色花蕊，清新脱俗。而满树盛放的花，密密麻麻，像是在绿衣上绣着一层白色的小翠花。

令人惊喜的是，在这个温暖的冬，本应年后才会花开满蕾的海棠和梨树，竟然在光秃秃的枝芽上，燃着几粒反季节的花苞，活似妙龄少女的美人痣。深知没有结果，但其并不在意，只要过程完美，一样通达畅快。它们，开成了冬天的奇迹。

此外，还有紫菀花、大蓟花、醉鱼草花……清一色的紫，擎着串串药囊，像旗帜一样安插在悬崖或路边，成为蜂蝶、蜂鸟冬天里难得的饕餮大餐。

进入深冬以后，仍能开花的大多是木本类，因为它们的根系十分发达，能够抵御天寒地冻。

但也有花叶同枝的，只是为数不多，枇杷花就是其中之一。枇杷花，花开三批，各有千秋。头批花优、二批花次、三批花差。从当年入冬至次年二月，花期可长达四个多月。眼下，正值枇杷花绽放季。乳白淡黄的小花，坨打坨地从毛茸茸花梢冒出来，像聚合在猴子尾巴上的一粒粒裂开的爆米花。我不禁扯一枝，那花便赠予我满手的幽香。枇杷花，能伴随整个漫长的冬季而开放，让人肃然起敬。

当一场大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时，腊梅终于盼来了属于它的黄金时代。蜜蜡似的花朵，缀满枝头，花瓣浅黄小巧，花蕊微红灵动，散发出淡淡的香甜气息。可是，有谁会想到，它等了整整一年的时光，要熬过多少个苦难日夜？即使全世界都把它忘掉，可它照样把花香奉献给人们。腊梅，是冰天雪地里的唯一，独特奇香，多么骄傲的绽放啊！难怪宋代蔡沈称赞：若论风韵别，桃李亦为奴。

寒冬里的花，就是专门冲着寒来的，越是寒冷越是暗香浮动，越是冰冻越是新颜灵动。它们，往往是飞雪不至花不开，凌寒倚墙独自开。越是花叶不相见，越是幽香飘十里。腊梅如此，梅花、迎春花、结香花、海棠花……莫不如此。

飞雪如花落，岁岁又年年。正月里，时光已逼近冬的尾巴。当冰雪寒透梅花蕊，火红的、粉红的、白色的梅花，朵朵向上，盛满日月星辰，饱蘸酸甜苦辣，把一缕缕清香和一抹抹靓彩，肆意地抛洒在城市周边的景观带、空谷悠悠的溪水边、人声鼎沸的公园里，撩拨得春天都快要坐不住了。

等到迎春花绽放时，四季的更迭已经来到了冬的最后一站。整冬的花季，又将开启新的一个轮回。

冬有约，花不误，哪怕彻骨寒，照样扑鼻香。

于是，我想到了警示贤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其实，我们人生的每一步成长和冬天开放的每一朵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只有好日子里不图舒服，苦日子里不被折服，能够把苦拧成甜的人，才会收获弥足珍贵，赢得逆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