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
今年农历闰月,再加上近年气候变暖趋势,让人觉得这个白露来得比往年早一些。
“白露到霜降,种麦莫紧张,霜降到立冬,种麦莫放松。”这句流传千年的农谚,直到上世纪80年代还适用。白露时节,不曾下霜,地里祸害麦种的虫子还在,所以不能急着让种子下地。
如今农业机械化,收、耕、种都不用牛、驴,种子拌上农药,也不怕虫害,早播十天半月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
白露自古以来就是收种交接的农忙季,如今种植产业化,要收要种的作物多了去了,收棉花、收花生、收玉米、收红薯、收大豆,割稻谷之外,秋梨、秋枣、葡萄、柿子、苹果,还有数不过来的奇花异果,都在山野里等着呢。且不说中药草边收边种,还有过冬的大棚蔬果,季候风物大不同,今非昔比了。
记得早年,露水大的秋日,一大早被大人喊起来下地拾豆、拾谷子或是拾柴,大路沟、小田埂,葛巴草窝、茅草滩,蹚过去就是一道墨绿的水印子。太阳斜斜地照过来,照出一条奶白色的珍珠路,孩子们眼睛发亮,蹦蹦跳跳地走,早已忘了肚里没食儿的饥饿。
白露,还让我想起一件趣事。
有位小学同学叫志成,语文老师讲评作文的时候老拿他的错别字开涮,羞得他面红耳赤。同学们只顾笑,谁也不提他算术总是100分的光彩。志成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特别爱干净,衣服三天两头洗,头发也用水抿得一丝不乱。
长大成人后,有人给志成介绍个对象,见过面儿,双方都没意见。开始谈婚论嫁,男方要去女方家里“送好”。
志成带着四色礼,一大早就出发了。可走不多远儿,新鞋和裤腿儿就被露水打得湿淋淋的。不能忍,拐回来换。来来回回耽误了时辰,赶到准岳父家,日头偏西了,饭菜早就凉透了,客人也走光了。婚事,不用说,黄了。
巧的是,那天刚好是白露,露水大得跟河一样。
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15个节气,秋风劲扫,天高气清,伴着漫不经心的落叶、凉凉的风、淡淡的云,人在风中走,抬头望树梢,难免会生出难以言说的远思近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起自白露的心闲事,绵绵数千年,明澈了一代又一代读书人的情思,更柔软了无数恋人和离人的心肠。
唐代诗人元稹:“露沾蔬草白,天气转青高。叶下和秋吹,惊看两鬓毛。”道尽了年华苦短的无奈。可反过来想想,经过岁月的积淀,我们这些不再年轻的人,一个个活成了叶稀果红的老柿树,是非对错释然于心,心肠由此宽荡,也没什么不好吧。
宋代诗人陈与义曾在《秋夜》中长叹:“中庭淡月照三更,白露洗空河汉明。莫遣西风吹叶尽,却愁无处着秋声。”诗人的节令在庭院,淡淡的月光照透了无处安放的心事,心在萧瑟落叶里,情在簌簌凉风中,抬头就看见,连天的风露,洗亮了星空, “天凉好个秋”!
正因为有了“白露”,秋日的精华和清丽就这样让历代诗人学士得以认读和记取,连天上的星星都被这个日子洗亮了,人的心怎能不清爽明净起来?无端好思量,像露水草上的道道绿印子,浮上心头,流淌指尖,活泼泼地生发出大片的诗词歌赋……
白露金秋,心清目明,不也是成就作家和诗人的好季节吗?
在民间,白露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将草尖上的露珠收来煮茶。
《本草纲目》记载:“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百草头上秋露,未晞时收取,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肌肉悦泽。”
一年一度白露凉,若是有余暇,不妨去山野里走走,放眼四野如画,天高地旷,好风似酒,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