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5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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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 民 传 承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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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2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农 民 传 承 人

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故宫博物院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家文物局咨议委员会委员、中国古陶瓷学会名誉会长、中国历史博物馆顾问、首都博物馆顾问耿宝昌先生(左)在鉴赏袁留福(右)制作的鲁山花瓷腰鼓。
 

◇ 赵 敏

每一种文明都延续着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精神血脉,既需要薪火相传,代代守护,更需要与时俱进,勇于创新。

——题记

1

与花瓷结缘

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篇文章,中间有一句话:“文学在他的心中,如同一个悠远美丽的梦,伴随他生命的呼吸,一生不会幻灭……”花瓷的传承与创新在袁留福的心中,也如同一个悠远沉郁的梦,30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让他停下追梦的步伐。

他是花瓷艺术的传承者、创新者和生命的逐梦者。在和他一起的近20个日子里,他的每一天都用在了琢磨如何改进花瓷生命的延续。我想,对于一个人,这一生能做好一件事,能有始有终做到底,而且这是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事情,关乎这个民族的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创新与发展。那是非常了不起的。

他说,他做这件事是很值得的。

有句话说得好: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立长志。袁留福喜欢上花瓷的时候才20岁。此后的30多年里,他为让花瓷在新世纪里重放异彩,把今天的历史轨迹留给后人,踏上了这条无止境的路。“学海无涯苦作舟”,功夫不负有心人。袁留福终是把这项工作做到了极致,把花瓷的生命和他自己的生命融为了一体。是血液和瓷土深深黏合在一起的那种融合。

展现在天空与大地的怀抱,用生命进程抒写了花瓷在新时代的华章。有人说看到了今日鲁山花瓷,就听到了袁留福响亮的名字!

作为花瓷的传承人、中原大工匠、高级工艺美术师,袁留福走了一条怎样的艰辛之路?

上世纪90年代初,他只是喜爱。从喜爱到视花瓷创作为生命中的事业,有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追求过程。于是,就有了许多个不眠之夜。他的老家在鲁山马楼乡官庄村,18岁那年,袁留福去了汽车店学修理,因为家里太穷,他不能上学了。两年后,他就成了汽车修理店的师傅。后来,他开了一间汽车修理店,认识了几个喜欢古董的朋友。这几个朋友正能量很足,很上进,于是他也因此了解了鲁山花瓷的历史,从收集图片开始研究学习。几年过去,他收集了几千片花瓷陶片,时间久了,他觉得花瓷艺术创作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下决心深入学习。随着收集到段店的瓷片越多,查阅花瓷的历史资料越详尽,他越觉得花瓷神秘、充满诱惑,一种追根寻源的力量成倍地往上翻。他是个农民的儿子,因为读书太少,查阅资料时有些专业的术语他不懂,于是又萌生了外出学习进修的想法。这一想法一经冒出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他背着行囊去了禹州的神垕镇,神垕镇是中原钧瓷的原乡,那里是学瓷器最基础的地方。之后,他又去了江西的景德镇,用3个月时间学习了整个瓷器的制作技艺。江西的景德镇陶瓷学院有一位叫冯青的窑炉专家讲课,他录了音,采访他的时候,我听过那段录音,是关于唐代设计理念的先进工艺。但现在我国在技术上、在烧制上、在设备上包括经验上已超越古人,但在设计理念上还难以超越。

这段录音将近1个小时20分钟,采访之后,我又听了一遍。他说30多年来,他听了几百遍了,怕录音受潮失效,又倒腾到电脑上。每买一部新手机,他都先把录音发到新手机上,每一次开窑之前,他都先听一遍,窑烧好打开,再一件一件按着录音上讲的对照,找瑕疵、改工艺。

古人的审美观点认为,鲁山段店在1500年前就能设计出那么精美圆润的瓷器,技术的高超在世界上是无与伦比的。花瓷在各种瓷器中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色釉深沉美丽,在众多瓷类中,在中国陶瓷史上,都是出众的。

古人发明创造出“二液分相釉”的花瓷,使一种瓷器上出现多种变幻的釉色,在釉色的配制上,古人的手法可以说是后人无法突破的,至少到今天还没有被突破,这是世界瓷业公认的事实。鲁山花瓷的窑变色釉就是这种神秘超常的手法。

这些花瓷的理念,他用了10年去钻研。此后就到了实践的关口上。实践,是需要大量资金做基础的。2000年前后,他先弄了个小窑进行实验,用煤窑和气窑烧出了唐代高仿。他说,虽较浅,看着也还像那么回事儿,但在设计理念上,器物的形、神、架再如何想方设法,也达不到唐鼎盛时期的美观。他说他意识到,还是自己的理论与实践结合不够,得出多少窑产品才能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子,也许前路会遥遥无期,但他不相信努力与辛苦会白费。

2008年之后,他的小窑已有了不小的收获。他计划着外出继续进修深造,获取更多的制瓷创作体会。

老家的表舅来了。表舅说:外甥,你现在手里有点小钱了,市面上也认可了你烧制的花瓷产品。你现在就别再痴迷创什么新了,烧一窑坏一窑,一窑下来就是两万多,这样下去做实验,非把家也烧没了不可。听舅一句话,维持现状吧,谁来订货,就烧些小件。他知道,表舅这样说是心疼他。

这时候,他正忙里忙外发起成立“鲁山段店花瓷文化研究会”。这个事儿已经筹备了两年,他跑县里、跑市里,收集了方方面面的资料。他说,他想在家乡这块热土上牵头为乡邻做点事情,老祖宗的花瓷原料“瓷土”在家乡的原野上成堆成片,再不吆喝着干点儿事情,对得起自己脚下这肥厚的瓷土原乡吗?

“段店花瓷研究会”2011年成立了。这一年,鲁山段店花瓷技术研发中心也成立了。这两件事情做好后,就填补了鲁山烧瓷技艺有史以来的空白,使鲁山花瓷这一古老的技艺得以回归。

袁留福说自己有信心坚持下去,一定要把烧制花瓷的技艺恢复到唐时期的鼎盛甚至比唐时期还要美丽大气。这一年,他创作的《水滴》在第十一届中国陶瓷产品设计大赛中荣获金奖。《三羊开泰》在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大赛中荣获金奖。他个人走进了“中国陶瓷行业十三五科技创新先进人物榜”。

他说,寻找花瓷配方的路很艰难。上世纪70年代初,国家曾3次派人到鲁山段店,寻找唐代鲁山烧造的花瓷文献及遗落在民间的花瓷陶片。实际上,唐人南卓著《羯鼓录》记载的羯鼓是五胡(鲜卑、匈奴、羯、氐、羌)乱华中羯族之鼓传入中原,以后才有羯鼓。唐玄宗喜欢羯鼓并能演奏,奏演一曲达到“远风徐来,庭叶随下”的美妙境地。玄宗还创作有几十首《羯鼓曲》,可见1500年前我们的祖先在花瓷烧制的技艺上就已经达到如此辉煌的成就。因此,他要在创新上超越古人,为传承者独树一帜。

2

担起传承非遗文化重任

2016年,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了新的政策, 袁留福下决心把非遗文化得以传承创新,发扬光大。非遗人才高校培训、学习全部免费。他说讲课的教授都是清华、北大、浙大等一流院校的博导一级人物。这次培训也不单单是烧瓷技艺的提升,听了他们的课,思想、眼界也开阔起来。

后来,做瓷坯时,常常听课的感受不知不觉就用在了瓷的坯里、泥里,反正生活中满是教授们讲的那种意思。

他说,在听到《王朝闻艺术境界》生活艺术化、艺术生活化时,他觉得这辈子听了这样的课真是值了。在此后几十年里,他的花瓷创作过程里都有教授讲到的精神灵魂掺揉进作品中。

这个班是非遗研培班,时间是3年,每年一个月,在郑州轻工业学院上课。国家给每人在那一个月里发1800元的伙食费,每月发卡的时候,他说他都泪湿衣襟,“我是个农民,不会花言巧语,可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还是个党员,国家给我知识,教育我,还管我吃饭、住宿,我心疼啊!我拿着国家的钱,就像是拿着我母亲早年给我上学的学费钱一样,我如何去报答?我只有努力学习。在那每年一个月里,我一天假都没有请过,一分钟课也没有落下。”袁留福说。巴涛教授是郑州轻工业学院的一级雕塑师,带研究生,他握着我的手说:“留福同学,你有这样的求知精神、学习态度,一定会成功的。”段勇教授也说:“我不知道别人的课你上得如何,但我的课你没有缺过,你是问我问题最多的一个学生。”

在这个班里,他认识了清华美院的刘润福教授和景德镇陶瓷学院的窑炉烧制的冯青、黄胜教授。教授们对他的认可,对他烧制工艺的认可,他说都是对他精神世界的无限助力。

在配釉、设计、素描、调塑、烧制等一系列理念与实际操作过程中,袁留福常常思考到深夜,然后把那些不懂的问题记录到笔记本上,再去拜师求教。对于一条一条的工艺流程,他极力做到完美。

2020年,人社部、教育部、文旅部对非遗文化人才的培训力度又加大了。文旅部派国家顶级专家手把手教他们,非遗文化进企业、进社区。河南选中一家陶瓷非遗文化项目,就是袁留福的“鲁山段店花瓷技术研发中心”,他带着7个品种的花瓷,跟随中国陶瓷协会去欧洲德、法、意、荷等国进行文化交流。他说这一次出访极大地扩大了鲁山地方非遗特色文化的知名度,推出了全县71个品种进市级非遗项目,17个品种进全国非遗项目,“鲁山段店花瓷技术研发中心”进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他带着自己烧制的花瓷腰鼓(羯鼓)去北京见到了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耿宝昌先生。老先生看着他烧制的腰鼓,激动地说:“你烧制的这个鼓线条流畅,构思饱满,每一处细微的釉色变幻都很到位,惟妙惟肖啊!”他告诉耿先生,为烧制这个鼓,他吃住在窑场里,多少个夜晚不眠不休,究竟多少次翻修,他也记不清了。即便是今天这个鼓烧制成功了,也不敢和1500年前古人烧制的那只鼓去比。

那个金色的黄昏,他与老先生并肩站在故宫博物院的大门前,夕阳橘色的光芒照在耿先生满头银亮的白发上,耿先生一直握着他的手,眼中有细细碎碎的光芒,若星河落了碧泉。他说,先生让我在陶瓷探寻追求的路上不要回头。

这一年他的《双龙瓶》获第十四届海峡论坛特殊贡献奖,《金山水韵》《腰鼓》被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馆收藏,12件鲁山花瓷作品被河南省文化馆收藏。

第二年的3月,春风吹绿了萧疏的万木,鲁山人大换届,他当选为新一届人大常委会委员。他说,近年来,国家对传统文化格外重视,也让他创新发展的步子迈得更大。

作为一个热爱非遗事业的传承者,当仁不让,是一定要把这个重担担在肩上、传承给子孙后代的。

寻寻觅觅,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他说我坚守这片阵地,我是幸福的。

30多年,时光荏苒,他与花瓷结下了很深很深的生命之缘。

3

青山着意化为桥

青色的山峰有意地化作桥梁,为追求者铺就一条征服困难的人间大路。

对于花瓷烧制与创新的追求,袁留福永不停步。那个天青色的午后,他带我来到花瓷的原乡——鲁山段店。

段店原乡之土,就是花瓷的原料,就在离鲁山县城20里远的梁洼镇段店村周围。当时,在鲁山段店一带,流传着古老的民谣:“清凉寺到段店,一天进万贯。”就是说在鲁山的段店一带,方圆300公里处,都是重要的瓷土区。袁留福说,百姓世代在这里生存,家家户户对于烧制瓷器都不陌生,只是制作工艺的粗细不一。30多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运瓷土,还不知道瓷土是分等级的。我问,段店的瓷土随地可取吗?他说是啊,脚踩垫地,漫山遍野,后来知道了,我们鲁山的段店是块宝地呀!露天的地上是三级白,瓷土可做地板砖用,浅挖是二级白,我们日常用的瓷碗、瓷盘、小件瓷器用二级白烧制绰绰有余,深挖是一级白,可做雕像用,瓷质细腻光滑,像绸缎一样的漂亮。旧社会穷苦的百姓不知道这土的价值和作用,不知道这地表层为什么是灰一块青一块。物换星移,后来知道了这土是有大用处大价值的,可皇帝老儿也知道了这土的值钱,花瓷作为贡品进宫就成了统治者榨取民众血汗的枷锁。

唐宋之后,花瓷断代了200年,两个世纪风雨飘摇,后续的瓷话里,是段店的百姓们在自家门前用长石、石英,以鲁山为中心制作起粗糙的民用瓷,虽粗糙,产品也达20余种。

清末,著名的花瓷再现于世。他说故宫博物院那只羯鼓是唐早期鲁山官窑制作的产品,离现在已经1500余年了。

车进山了,伏牛山浅山丘陵地势慢慢凸显出来,起起伏伏的地脉一望无际向前伸展,我推开车窗,只见青天白日下地表颜色呈深、浅不一的灰褐色,有的呈天青色。袁留福说这就是瓷土区。旧社会,段店的老百姓穷啊,饥馑年里饿死人,没有啥吃的,后来开始吃“面儿瓷”,你想不到咱这瓷土有多金贵,一级瓷土是能“吃”的呀!人,也只有饿到了极处,才能吃一点这些瓷土得以生存。

他说着说着眼尾泛红。

车走到一处低洼的小路上停下来,我们下车,看着远方的瓷土区沉默。瓷土区一堆一堆开挖的土堆像小山一样高,一个个挖过的深坑裸露着。路边一片片青草,一块块灰石,无语地躺在苍穹之下,多少个世纪了,它们依然躺在那儿,仿佛诉说着穿越尘世的辛酸与悲苦。带着年轮的古朴与厚重。他说,如今的段店早已不再贫穷了,改革开放的头几年,村里卖土,成车成吨地卖,大车小车来拉土,在这里随意挖一个洞在那里掏一个窟窿,无序的掏挖私采导致资源毁坏。后来,这种乱象政府相关部门进行了严格治理,开采矿产资源逐步走上了规范,现在好多了。

从那时到今天,我无数次地来段店,无数次地走这条小路,来段店找土,找适合我创作烧制的瓷土,烧制成不同档次的产品。

他说,花瓷两个世纪的断代阻隔了不同年代的瓷质质量的发展,瓷釉的配方始终是创新路上的一个障碍。他和北京故宫博物院的耿宝昌先生探讨过这个问题,窑变的釉色永远不可能再烧造出唐早期一模一样的那个羯鼓。也许会优于古人的烧造,也许不如古人的烧造。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花瓷作为鲁山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成了鲁山对外开放的一张名片。在注重社会效益与注重经济效益方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今天更为重要的一项任务。

他说他现在要做的是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市场打开,组织队伍外出学习,开发新品,改善净化花瓷市场早些年留下的弊端。

当然,经营赢利是企业生产的根本,鲁山名片仍然要放在企业发展的第一位。一个非遗文化传承人要经受住身与心双重的磨难。说轻了,流泪了;说重了就是为国家的非遗文化留下点什么,多做一些有益的贡献。

4

创新与发展不是梦

其实,早在2015年,他的一套《旅行茶具》烧制出炉时,经国家专家团集体鉴定、耿宝昌先生鉴赏品评,釉色、品相已经超越唐宋官窑。后来,那套茶具在市场上很畅销,说明大众的喜爱与认可。他说,最后《旅行茶具》获得了河南旅游商品一等奖,奖项虽然不高,但是民间认可度很高、品评也好,老百姓的喜爱与认可,说明这套花瓷的开发就是成功的。这套茶具到8年后的今天依然誉满中原九州、海外市场,为这方土地的非遗物质文化走出鲁山带了一个好头。之后,国内及海外都知道花瓷在中国的鲁山,鲁山的花瓷走出国门已经成为大的趋势。紧接着,他的《腰鼓》被巴黎中国文化中心收藏。河南陶瓷艺术委员会也把目光迎向了鲁山,鲁山150个非遗项目普遍被关注。他说,这是一次大的理念与思想转变的机会,在艺术创新的路子上有了新的观念,而这些新观念、新思想,毫无疑问会在以后开窑烧制的过程中运用进去,提升的不是一两个级别。

在随后的几年中,鲁山的非遗文化产品一件又一件登上中国大舞台,被国家级博藏的精品一年年多起来了。

壬寅年之前,鲁山花瓷段店窑烧制技艺被国家评为“国家级非遗项目”,他为鲁山争得了一个“国”字号的荣誉,也给鲁山花瓷烧制人一个骄傲的理由。他说,花瓷技艺的创新与发展不再是梦幻,已经成了现实。

在泥与火的空间,他的生命随着炉膛的烧造越来越坚韧不拔,思想的高度让他的胸怀不断开阔。他参与金秋助学、光彩助学社会公益活动,救助家庭困难孩子读书,捐给贫困户钱、粮、物。他说:“一个农民的儿子,无论为身边的百姓做多少事情都是应该的,父母生养了我,党给我指引了路,我为她尽点儿心力也是应该的。我是个普通的共产党员,党和国家的政策好,我才能有今天。一个人做点儿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愿意一辈子为我的父老乡亲做好事,我愿意一辈子把花瓷的事情做好,传承下去!”

(本版图片均由赵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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