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晓静

鲁山小城，这一方古邑，千百年来如深谷中蒙尘的明珠，无人知晓，默默地承受着岁月的洗礼。党的政策如春风、似细雨，悄无声息间滋润了这片广袤的白山黑土，点燃了这方百姓眸子里跳跃的希望。这里的风景正慢慢被擦亮，这里的日月正在更迭换新。

一

春一到，桃花总是率先绽放，不惧料峭春风，灼灼其华。村落旁、山脚下的树木，一瞬间被这些云蒸霞蔚的桃花映照得黯然失色，枯槁的愈发枯槁，夺目的愈加夺目。如同一道道粉色的闪电，劈开世人沉沉的眼帘，刹那间惊艳万物。

县城里的林丰庄园是全县有名的赏花胜地。游人纷至沓来，欣赏美景，品味艳丽。

这是一种独特的艳，灿烂如朝阳。看那风中颤颤的花瓣，浅粉、深粉、殷红、胭红，只有一流的画家才能调出这等艳到极致又各不相同的颜色。就这样，上天借着第一缕春风，蘸饱了颜料，浓浓地一笔抹开去，千朵万朵粲然。

其实这里曾经只是一片荒草野坡，冷冷清清。后来有个女人看上了这里的肥沃土壤，干脆把它经营成了果园，一年四季各种鲜花鲜果不断。怀着对这个女人的钦佩，我和友人信步走在小径上，探寻这春光，也探寻心底的好奇。

山里桃花大多开无主，孤零零的一棵两棵，没有那种云霞满天的气势，林丰庄园的桃花却开得最盛，满目皆是夺目的粉艳，虬曲灰褐的枝丫上仿佛笼上了一匹用神女胭脂染就的粉纱，不仅颜色清雅，还有暗香怡人。

庄园里到处流光溢彩，各种花灿然开放，转过一个弯，就邂逅一树晶莹雪白的梨花，一阵阵甜香扑鼻，令人迷醉。又有木瓜树，擎着一树深红的骨朵，将绽欲绽。但万千粉紫，都比不上桃花的美艳，大片大片的花被春风催着，朵朵比赛似的赶着开，蜜蜂也忙得团团转，游人们只恨少生了一双眼，能更好地看尽这无边春色。翻过一个山坡，刚好遇见了林丰庄园的女主人，正指挥着一帮工人修理树木。她正倚着一棵桃树，黝黑而富有光泽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跟她攀谈，才知道这个坚强的女人自从建起这个庄园，就开始了从县城到庄园、从庄园到县城的往返之旅，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每天除了照顾子女的衣食住行，还要照顾这个约5000亩的山庄，每一棵桃李都凝结着她的心血。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放弃，而且经营得有声有色，春有鲜花，秋有硕果。

她说着笑着，恍然间，我对“人面桃花笑春风”有了别样的理解，桃花不顾花期短暂，一旦盛开就惊艳众生，倾尽全力轰轰烈烈地美丽了一世，再随风飘落，等待着那鲜美的果实降临。眼前这个女人，不惧风霜雨雪，既干事，就踏踏实实地干事，这样的努力浇灌，才能换来这桃花十里笑春风啊！

我清晰地看到，她鼻子上晶莹的汗珠折射出的是劳动人民最朴实的情怀：种下桃李笑春风，而我们这个时代的改变不正需要这样千千万万敢于开拓和拼搏的劳动者吗？

二

鲁山是个“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县，县城里的红石崖村一直流传一首歌谣：“簸箕岭，红石崖，四十五里虎狼爬，山高路险少人家。”这里自古是一片虎狼之地。村子的四面都是莽莽苍苍的大山，墨玉似的逶迤绵延，远远望去，好像藏了无数精怪。村里的人家都像零碎的石块一样散落在山顶山腰上，被长得杀气腾腾的密林遮得连炊烟都看不见。村民们赖以为生的只有几块贫瘠的薄田，每到庄稼成熟的时候还要严防死守，只恐被野兽糟蹋。薄暮还未降临，人们就得赶紧从山上下来，因为山高林密、地势险恶，虎狼之类的野兽会蹿出来伤人。村里生活条件恶劣，出行的道路狭窄、年久失修，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

但这都不是最愁人的，让村民们挠破头的问题就是缺水。因为山高吃水难，村民们都要不辞劳苦到山下挑水，一遇到干旱天气，还要挑着担子四处找水源、挖水井，甚是辛苦，红石崖村因为缺水问题被央视新闻报道过。

可如今的红石崖村却是大变样。通往村子的路面平整宽阔，路旁还围着坚固的栏杆。路边峭壁断崖皆为红褐色，像天女不慎将胭脂落满了石壁。一路诗意的指引，“红路”尽头便是红石崖村。

村里都修了路，再也不见往日的泥泞狭窄，新路平整干净。路旁矗立着崭新的太阳能高杆路灯，可以想象夜幕降临时，灯光依次亮起，灿若星辰点缀着村庄的夜空。古朴的石头屋，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给村庄添了无尽的韵味。

村里的人家住得散，这边山头几家，那边山头几户。有的房屋年久失修，几欲倒塌，有的住在高山，吃水困难。扶贫的春风吹到这穷乡僻壤里来，30多户村民借着易地搬迁的好政策搬到了瓦屋镇上，住上了干净宽敞的楼房。人少了，村庄就更静了。

村里的古树依旧虬曲盘旋、直指苍天，古井依旧水波不兴、幽静深邃，那些古老的石头房子依旧散发着古雅朴拙的风韵。这里的驻村书记带着省里专家来看过，说这些石头房子是清代传统民居，具有历史价值和美学意义。因为它们，红石崖村去年被列入全国第五批传统古村落名单，很多外地人都开着车来看这罕见的古建筑群。红石筑墙，青瓦做顶，屋顶一年春草又生。这里的风景貌似依旧，却又明显不同。扶贫的春风拂过，古老的村落悄然间已旧貌换新颜。

村文化广场宽阔干净，一排崭新的健身器械旁几个孩童正在嬉闹。农村电网升级改造，改变了村里长期以来电压不稳的情况。平整的道路四通八达，家家户户门前花木扶疏、整洁干净。一座座香菇大棚，荡漾着村民的欢声笑语。一个个农家乐炊烟袅袅，热情招待着远方来的游客。村里的小学宽敞明亮，泥坑里嬉闹的孩子们都坐进了设施齐全的教室里，一双双眼睛满含着对知识的渴求和对未来的希望。有希望，就有动力，有了动力古意盎然的村落就有了勃勃的生机。

站在山顶眺望，原野辽阔，百里外的湖波和山峦清晰如画。层层梯田，鹅黄碧绿，石筑民居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名山大川里都寻觅不到的原始生态野趣。

那个破败的灰色的村庄，曾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病恹恹地卧于榻上。而如今，那一条条省道和高速公路将它和山外的世界相连，为它打开一扇新的大门。红石崖村就像一个美丽的少女，洗净岁月蒙上的灰尘，露出清纯甜美的笑容，迎接世人的瞩目。

这里有百余株柿树，有两棵竟然是五六百年的古树。古柿树带领着它的子子孙孙傲然挺立在这里，一站就站成了沧海桑田，那晶莹流蜜的柿子滋润了数辈人的心田。曾经，它们的果实寂寞了无数个日夜，除了被为数不多的村民们采摘，便零落成泥碾作尘。如今，它们已和石头古屋一样成了红石崖村独具风情的名片，吸引了众多游人。

秋天的红石崖村是一首适合低吟浅唱的小诗。炊烟深处的石头古屋，是穿越千年的厚重韵脚；漫山的红叶与苍翠交织，是上天浓墨重彩的涂抹；鸡犬相闻阡陌纵横，谱写了新时代的“桃花源记”；白云苍狗下通红的柿林，擎着一把把小火炬，点燃了满天云霞，也映亮了游人的眼眸。

这里的美融合着古与今的交替、新与旧的更迭，是新时代美丽乡村建设的一个缩影。这里的美，不适合走马观花，只适合细细品味，只有枕着溪声，在村里住上几夜，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个中国传统古村落翻天覆地的巨变。

三

花园沟村坐落在鲁山的大山深处，偏远闭塞。村民们散落居住在十多平方公里的山沟里。山高路险，出行不便，曾经属于重度贫困村。记得早年曾去过花园沟村，满村破败的茅草房，像灰色的象群垂头耷脑地盘卧在土地上。空气里臭烘烘的，地上都是鸡屎、牛粪、羊屎蛋。那里的脏乱破败跟村名极其不符。如今，党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山山岭岭，不知这里会不会有变化呢？

春天的湛蓝晴空下，车辆逐风而驶，道旁的清水河飞珠溅玉、潺潺流淌，一路追随着我们奔向前方，绵延不绝的苍翠绿树伸臂展枝，以满山清凉的绿滋养着我们的眼。进了村口，脚下是宽敞的水泥路，原来在党的政策扶持下，全村都通了水泥路，想去哪里，骑着摩托、开着小车一会儿就到了，村民们彻底结束了艰难的“跋涉之路”。

在村里慢慢游走，眼前一片明艳清丽。漫山遍野的花草，映衬得这片横卧在山沟里的村庄五彩斑斓，像沉睡在一个彩色的梦境里，真是名副其实的“花园沟”。有啁啾鸟鸣洗耳，心也变得像碧空里的那抹云，澄澈清净。

村子里的水泥路宽敞整洁、四通八达，路旁是统一风格的红瓦白墙的住房，家家户户门前种着争奇斗艳的花。有户人家墙内伸出一枝粉雕玉琢的梨花，映在晴空上，像帧风景画。往前走着走着，忽听潺潺水声，那条一直追随着我们的清水河穿花拂叶，在一丛怒放的桃花下奔涌出现，载着几片浅粉的花瓣淌向远处。

跟着河流拐了个弯，眼前突然一亮，一连串精致的木屋映入眼帘。赭红色的木质外墙，雪白的镶边，典雅中不失清丽。这片木屋群背靠着绿意盎然的大山，面朝一泓碧水，像一串镶嵌在大山深处的珍珠。走过一座小木桥，面前的民宿是传统四合院式建筑，土墙老瓦茅草青砖，古朴雅致。墙上挂的牌子上写着：清水源山居。走进去，院中一树繁花正开得恣意，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屋子里都是原生态的木桌木床，透亮的落地玻璃墙框住的是一方葳蕤的绿色，而妙的是几乎每个屋子的落地窗框住的都是绝美的风景，推窗可见山岚流霞，满耳皆是泉声鸟鸣，原始生态与人的起居住行融为一体。真好啊，问道青山何所有，葱茏之处皆清流。取酒邀满山葱茏的林木对酌，过往的悲喜在一泓清水前化作轻烟远去，且将烦恼放逐，只留一腔清淡的欢喜和着醇美的酒一饮而尽，这是王侯将相都无法体会的满足。

村民说，这里原先都是村民废弃的旧屋，经过旅游公司的包装，变成了高端民宿，节假日常常一房难求。这些收入壮大了村集体经济，帮助很多村民脱了贫。

往山的深处走去，从高处俯瞰村庄，大片大片的辛夷花正怒放，粉紫淡红，逶迤连绵，村子掩映在这些高大的树木间，繁花锦绣温柔地覆盖着村庄，红瓦白墙的村落影影绰绰，像被粉黛云雾笼着，如梦如幻，而那条奔腾不息的清水河好似玉带轻轻绕着这片仙境似的世外桃源。我们都像陶渊明笔下那个初见桃花源的武陵人，只见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惊叹得说不出话来。走在这样的春山里，目遇苍松翠柏而成色，耳听淙淙水流而为声，任山风披一身轻松，任鸟鸣落一身喜悦，衣袂迎风，恍惚间自己也成了一株春天的树，怡然自得。

近了，离花园沟的“辛夷树王”近了。远远的，出现一棵粗壮的大树，树高十丈，虬曲的枝干上满是紫红粉白的辛夷花，像点燃了一树蜡烛，花光映日，熠熠生辉。它优雅端庄地立着，高擎起满树芬芳。身后漫山遍野的辛夷树，像是它的子孙，争先恐后地绽放着绚烂的花朵，一片云蒸霞蔚，恍若人间仙境。“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花寂寂地绽放着，如幽居深谷中、遗世而独立的美人，有种清寂寥落的气韵。花成了势，幻成海，漫山遍野地舒展开，就引来了无数逐香而来的游客。村庄也因这花海成了鲁山县的后花园，得名“花园沟村”。

扶贫的春风一吹，这里以民宿旅游项目带动当地群众发展农家乐，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脱贫致富新路子。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深度贫困村花园沟村，如今游人纷至沓来，村民们靠开办农家乐、向游客销售山货让钱包鼓了起来。

一步一景，步步生景。嗅着辛夷花的芳馨，欣赏着满坑满谷的锦绣春色，我们踱回了村子。忽然发现，不知是哪些独具匠心的画家将单调灰败的石壁绘成了一幅幅斑斓的画卷。一座桥的石壁上画着灿烂的向日葵花海，一派明媚春景。村屋墙体上也都绘有淡墨山水、田园风光，这些画中美景和远山含黛、绿树笼烟的实景完美地融为一体，虚实相生，亦真亦假，让人有种身在画中游的奇妙感觉，让人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美丽的“世外桃源”和曾经那个脏污遍地的穷村联系起来。

大山中的明珠被拭去灰尘，发出夺目光芒吸引着各地游客，而村民们在向苍茫大山一次次不懈的探索和问道中，把昔日横亘在村民面前的沟沟坎坎转化成了脱贫致富的“聚宝盆”。

不禁想起五四时期著名诗人徐玉诺写的那首《将来之花园》，徐玉诺先生孜孜以求的梦想是为人们创造美好的生活、幸福的“花园”，如果他能看到家乡的现状，会不会开心得像孩子一样跳起来？

党的二十大以来，山城人民跟随着党的步伐，为这方土地拭去灰尘，让山城展露更惊艳的容颜、焕发更蓬勃的生机，它们必将汇聚成一曲春潮涌动的交响乐，书写出岁月绚烂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