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

那条街，像许多年存放地窖的老酒，已经不知道它是何年何月开凿的，县志上没有它的记载，查不到它的踪迹。它细细长长的弯曲里，韵味十足，故事悠长。在它的怀抱里，一年一年的变迁，传递着不同的信息，有新鲜的，也有老旧的。独属于它的气质揉在日月水光洗涤后它民情民意的血脉里。透过路上飞扬起的尘土，清晰地凸现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地域文化脉络。

这条街，是鲁山一个锃亮的窗口，给这里安居的百姓透露出从前与现今的，层叠着变迁之后鲜活而古老的味道，使鲁山这个从唐朝沿革而来的小县城，在厚重的时光岁月里，洗不去它历经的故事与沧桑，还有今天它变迁之后的年轻，却依然细长的文脉。

它就是鲁山的老城大街。

说它“细长的文脉”，是它见证了鲁山漫长的历史，从东到西的距离走过整条街也不过20分钟。说它厚重，它沿革1500年而来，鲁山的重要机构——管人的、管事的、管鲁山正事儿的杂事儿的部门都在这条街上……

街，是真的古老，沿街两旁的房子都是灰瓦砌的，街宽不过十米，这灰色的小瓦，就代表着古老的生命。街的年龄，一辈辈走这条街的人的年龄，都在这条细长弯曲的路上写着……

27年前，我第一次来鲁山，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

那是1995年吧，是个深秋，我来鲁山县因检查相关工作先召开一个会议，下午座谈情况后已是傍晚时分，下起了蒙蒙细雨，无法返回市内被安排到了县委招待所里。招待所是鲁山最好的宾馆，就在老城大街的中央，当时，这个招待所是鲁山唯一一家宾馆，上下级的客人来学习、检查指导工作一律安排住这里。吃晚饭时，服务员端着一个瓷盆走过来，她说这是鲁山老城街西口买家的羊肉汤，天气冷，大家尝尝，她掀开瓷盆上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立刻就飘了过来，这羊肉汤是第一次喝，那味道绝了，肉到嘴里，牙齿轻轻动一下，肉就咽到了喉咙里，汤味鲜美，不腥不膻。一盆汤，我们4个人根本不够，其他3位也是喝了一碗又一碗。

陪同的人笑了，说：稍等，再给大家上一盆汤。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怯地傻笑……

晚上，我们4人碰了一天的检查及谈话情况，意见很统一，材料不到位，谈的也不深刻，可我们也不忍心看县里的同志辛苦一年工作排到后面，把主管这块工作的同志找来，让他们加个班，把书面材料补补。4个人在屋里打趣说：我们的心这样善良，是不是因为那盆羊肉汤啊！我说检查工作是为了下一步更好的工作，我们没有私心，也不想难为底下的同志。但在我的内心深处，那盆羊肉汤是定格了的，从那时起，我知道了鲁山老城大街西口有一家姓买的羊肉汤。

早上起来，我们几位又碰了头，谈了意见，定了名次，县里的同志在满意的同时也找到了工作目标和方向。早饭时，服务员又端着一个瓷盆进来了，她说：昨晚让大家喝的是买家的羊肉汤，今早再尝尝门前石家的丸子汤吧。

几个人异口同声：鲁山这么多特色美食呀？服务员说：这丸子汤更是老石家陈年的鲜物，不信你们尝尝。丸子入口即化，却在汤里形状不变，个个油渍鲜亮，圆圆乎乎的，汤里飘着香菜、香葱、姜末……诱人得很。早上吃过饭，我们走了，从招待所上车，车子往东只走了50米远，老城大街东就走到头了，往南拐，是一条不知名的小街，很拥挤，很堵，我在心里琢磨着，这每条路都是这么窄的小路，什么时候能修成宽阔大马路呢？车技不行的话，还能来喝老买家的羊肉汤和老石家的丸子汤吗？

此后，我就真来了一次，是自驾车来的，把车停在老石家丸子汤铺门口，刚走进铺子，外面就有人吆喝：“这车谁的，停的真没眼色，就恁窄的路，叫人咋走……”

再往后，因一些事务时常来鲁山，老城大街平淡无奇，阴天里，路窄土多，拥堵、杂乱；天晴时，一城阳光，街依然窄。去老买家喝羊肉汤，要经一整条老城大街，西口堵得过不去，老百姓卖菜的，卖水果的，小摊小贩吆喝着卖杂货的，响成一片。

不知不觉，路什么时候发生了质的变化？

再去老买家的羊肉汤铺，从东向西拐进老城大街，那条街叫“墨公路”，再往东走是“花园路”，足足排开8辆车的大宽马路，拐进老城大街，街还是窄，但沿街的门面房再没有了灰瓦小房，都是明亮的店铺，新式的玻璃门，这条街无论如何变，也拓不宽了，这条街是鲁山人的脸面，几辈子的老屋翻修不动了，但新的内容已经注入老屋的灵魂。

和买家的羊肉汤铺对着的是一条叫“向阳路”的新修路基，同样排开八辆车的路宽，路中央再没有叫卖的小贩、吆喝的菜农。买家的羊肉汤不是几十年的光景了，是一个半世纪沉淀下来的国宝，已经列入平顶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买家的当家人是市级非遗项目的传承人。石家的丸子汤已经七十余载岁月，泱泱中华，吃文化一辈辈流传，给历史以见证，给今人以美味。

鲁山三十多年的变迁，历任县领导班子带领大家呕心沥血，察民情，探民意，为这块土地给予了倾情的奉献，使鲁山这条条小路都修成宽阔的人间大道，贫困的帽子摘去，看今日新鲁山，启航了新征程。

鲁山依旧是历史苍然之下厚重的小城，依旧远源流长于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