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书欣

春分，春之半也。宋代徐铉《春分日》写道：“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立春至立夏为春季，春分作为春天的第四个节气，平分了春季。天文学上，春分和秋分一样，此时，南北半球昼夜平分，白天和黑夜都是十二个小时。其实，在物候上，立春还不算春天，仍处于冬季，“春打六九头”，到雨水，“九”还没有尽，雪花随时访问，冬天的尾巴还长着呢。

在家乡豫西，真正的春天，要等到惊蛰了。春雷一响，万物苏醒，皆揉揉惺忪的睡眼，扭扭慵懒的腰肢，蠢蠢欲动。而春分，百花盛开，万物皆动，才是春天灿烂的节气。

“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水汪汪一片的油菜，昨天还嫩得能掐出水来，春分一到，一场透雨，几阵轻风，哗啦啦，齐刷刷一起摆满了黄花，抢着在春风里撒娇。麦苗地里，蒜苗垄头，令人垂涎的荠菜薅过一次又一次，焯水凉拌，或者包水饺，那味道，是真的鲜美，开胃，开怀，开心，吃了还想吃。“荠花浑似雪，蝴蝶梦中归。”哪知，春分一到，除下背阴的坡地，一夜之间，田间地头尽白旗。桃树、梨树、辛夷、海棠，漫山遍野的油菜，把春天点燃得如火如荼。

“一溪烟柳万丝垂。”在春天，最早开花的不是柳树，但最早发芽的却非它莫属。“五九六九，隔河望柳。”立春时，它就轻烟一片了。待到春分，大多树木才露出芽尖，柳树已经甩开了步子，郁郁青青了。

清明好踏青，其实，踏青活动早在春分就开始了。有词曰：“踏春不见卧盼蓠。春分艳阳天，齿儿戏发发更藏。”在春天的六个节气里，最霸气的要数惊蛰了。一声春雷，炸醒万虫，但惊蛰时山川依然萧条，看山山没景，听川川不唱。春分就不一样了，气温迅速回升，雨水也多了起来，昨天还光秃秃的山丘，今天就绿了。蜗居一冬的人们，周末一呼，走，出去耍一耍！你看，平西湖畔，沙河岸边，露峰山头，踏青的大人小孩歌声一起，春天就响亮起来了。

“从来今日竖鸡子，川上良人放纸鸢。”司马相如的两句诗，道出了春分的两个重要习俗。“竖鸡子”就是竖鸡蛋。据说，春分这天，挑一枚光滑的鸡蛋，能很轻易地将它在桌子上竖起来。“鸡”与“吉”谐音，春分“竖蛋”意在留住春天，孕育吉祥。这样一解释，我们就能感觉出春分在春天有多么灿烂，需要人们“竖蛋”挽留。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周末带孩子去沙河，和煦的阳光下，河道里尽是放风筝的人。那风筝有龙有凤，有大有小，有红有绿，千奇百怪，五颜六色。有拽个老鹰干着急放不起来的，有扯只蜈蚣稳稳停在高空闲看白云的……数不尽的风筝，让春天热闹到了极致。

“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春分气温骤升，麦苗拔节需要水肥。再晚，清明一过，麦苗打苞吐穗，容易倒伏，人就跳不到地里了。去年春天干旱，春分时给乡下的父亲打电话，一问，八十多岁的父亲下午两点多了还没吃午饭，正扛着铁锹在麦田里浇地呢。原来，春分到了，农人们都忙了起来。“春分前，好布田，春分后，好种豆。”小时候，家中有头大水牛，一垛麦秸春节一过就被吃光了，没啥喂牛，春分一过，就能赶着水牛到沙河里找青草吃。这时候的牛没有膘，干瘦得很，一身灰色的毛乱蓬蓬的，没有一丝油水。但牛还要耕地，一大片河滩地，被牛犁耙得平平整整。我跟在牛的后面，捡树根、捡草，也挑又白又嫩的茅根，淘洗干净，放在锅里一滚，一家人当清热的茶水喝。

旧社会闹饥荒，时间常常在春节后的个把月。此时，余粮用尽，新麦遥遥无期，草木依然凋零。吃野麦、啃树皮、挖草根……那景象，触目惊心。春分来了，人们就高兴了。“春分食春菜。”田野里灰灰菜、曲曲菜、豌豆秧、柳叶、榆钱儿，每样都肥了起来，到田野河边随便转一转，就会有半篮子的收获。小时候，每到春分前后，母亲就会了篮子到河边捋鲜嫩的柳叶，回家焯了水，或做菜，或拌玉米面蒸了当馍吃，味道有点苦，但总算填饱了肚子，不再挨饿了。春分到时，父亲总是找榆钱儿开得最稠密的榆树，背上篮子，举根长长的竹竿，把榆钱儿折下来，一枝一枝捋了，洗干净，拌上面，蒸着吃，那味道，至今想起，还让人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