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蕊

驻村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每周一早上驱车一个小时，前往近百里远的山村，路边的风景由高楼林立渐变为田野村庄，远离城市的喧嚣，空气愈发清新，心情慢慢放空，灵魂归向纯净。

“阿姨来了！阿姨来了！”孩子们大声叫喊着，张开双臂朝我奔跑过来。那个冬日的清晨，孩子们像往常一样在村室大院里等我。车还没停稳，一个个小脑袋便挤在前窗，冲我笑着。走下车，一股冰冷的气流迎面袭来，腊月的山沟里总是这么寒气逼人，这寒气却瞬间被孩子们温暖的笑声驱散。闫妞、二妮、雪儿、毛孩……一股脑扑向我的怀抱。被挤在后面的小不点儿是雪儿的弟弟，刚刚三岁，胸前布满了饭渍，吸溜着长长的鼻涕，仰着被山风吹皴了的脸蛋，小声喃喃：“我也要抱抱阿姨！”“你脏兮兮的，阿姨才不抱你哩！”几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呵斥着把他推到一边，小男孩眼巴巴望着，眼眶都红了。我挨个拥抱完身边的孩子，来到男孩旁边，蹲下身张开双臂一把抱起他，转了个圈，小男孩兴奋地笑着。

“今天阿姨给你们带棉花糖来啦！”我说着，从包里掏出几袋零食，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越发开心，雪儿弟弟喜滋滋地说：“我最爱吃棉花糖啦！”“我也爱吃！”“我也爱吃！”孩子们伸着冻红的小手接着捧着，“阿姨真好，谢谢阿姨！”上五年级的二妮总是不忘向我道谢。

“阿姨今天有工作要忙，你们自己去玩吧。”想起手头还有资料要整理，我向孩子们下了“逐客令”。“阿姨，你忙完了还陪俺们玩老鹰捉小鸡好吗？”闫妞拽住我的衣角不肯撒手，眨巴着葡萄似的圆眼睛望着我。等我一点头，孩子们欢呼着、蹦跳着跑开了，叫声惊飞了院墙上头几只觅食的麻雀。

忙完手头的活计，已是中午，起身出门正要活动活动，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呆住了。几个小女孩手拿抹布，趴在我的车周围，正在卖力地擦车！那个爱流鼻涕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捡了个小罐子，从卫生间里接满水颠颠地拎出来，水洒了一身。我快步走到车前，示意孩子们停止，这么冷的天，那一双双小手浸泡在冰水里，让人心疼！见我制止，孩子们反而干得更起劲了。“阿姨，俺们都快擦完了，你赶紧回屋工作吧，一会儿还等你做游戏哩！”闫妞还不忘这茬儿。上前握住孩子们冻得冰凉的胡萝卜似的小手，我的心都要融化了。“走喽，孩子们，阿姨带你们做游戏去！”“啊哦，玩游戏去啦！”孩子们簇拥着我来到村室门前的空地上，早有腿快的孩子召集来一长溜高高矮矮的队伍，我依然是鸡妈妈的不二人选，毛孩自告奋勇当老鹰，孩子们永远玩不腻的游戏就开始了。欢笑声、尖叫声响彻云端，花喜鹊扑棱着翅膀落在枯树枝上探头探脑瞧热闹，过路的村民也笑眯眯地驻足观望。那一刻，我忘记了年龄，忘记了疲劳，沉浸在欢乐的海洋……

“这群孩子可稀罕你啦，天天回家念叨阿姨这好、阿姨那好，都想当你的孩子哩！”走在村里，每每遇到孩子们的爹娘，他们总会这样跟我唠嗑。我知道，孩子们是把我当作亲人了。山村没有学校，孩子们每天清晨坐校车去镇上上学，下午早早就放学回来了，他们没有上过辅导班，作业也很少，三五成群地在村里跑。入村帮扶的近一年里，我总在工作之余，主动跟孩子们亲近。孩子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了我这个不训小孩的大人，他们告诉我说，妈妈从不陪他们做游戏，也不给他们好好说话，动辄就高声呵斥，整天除了干活就是玩手机。我也是妈妈，打心底里疼爱这群放养型的山里娃，孩子们在我面前可以肆意撒娇，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把我当作朋友一样一起玩耍。我给他们讲故事、辅导作业，教他们唱歌跳舞、说普通话，我鼓励他们、表扬他们，充分尊重他们，我愿为他们打开一扇窗，一扇被世界温柔以待的美好之窗。

“阿姨，你能做我的妈妈吗？”“不，我要做阿姨的孩子！”“我们都做阿姨的孩子吧！”孩子们又围着我叽叽喳喳地争宠了，我笑了，将他们拥入怀中，空气中洋溢着甜蜜和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