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娥

2月18日-20日，始雨水，桃始华。花信三候：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梨花。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雨水物候为：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

雨水是温柔的，她和谷雨、小雪、大雪一样，是反映降水现象的节气，不像惊蛰那么大动静，也不像清明那样阴雨纷纷，惹得人愁肠百结。秦观说：“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我不知道秦观的愁有多么细密，只是觉得乡下的雨水没有那么多的惆怅。细雨蒙蒙轻似无，湿了梨花胭脂。她细密得让你感觉不到雨丝，就那么一层白雾绵绵密密地下，却湿了地上的万物。

一场细雨滋润了春天的诗意和浪漫。

爱人从宜宾发来开满白色碎花的图片，说是川南已经有了春的气息，还附了一首小诗：川南春色早，江花已灿烂。家乡逢雨水，可否有归雁。我哑然失笑，一向古板木讷的爱人，却也附庸风雅，是春天鼓舞了他？再看看这些不知名的小花，偎偎挤挤也真是热闹，急忙去看我的迎春，嫩黄的花苞点缀在青翠的枝叶间，娇羞地告诉我：她正奔跑在春天的路上。

这几天突然变冷，感觉又会是一场大雪，谁知早晨起来，却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应了古人那句话：“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先人们以第一场春雨命名“雨水”，也是恰如其分的。俗话说，“春雨贵如油”“雨水日下雨，预兆成丰收”。今年应该是个好年景。

节气已是雨水，难怪那潇洒的雪片变成了调皮的小雨点。突然想起大唐诗人杜甫的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想必定是雨水时节，杜甫客居川南的城都，听了一夜春雨，“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比较秦观面对丝雨的闲愁，这“春夜喜雨”共欢了老百姓的喜悦。

北方春天的脚步似乎慢了一些，却分明了冬和春的界线。雨水是春的使者，从凛冬里挣脱，像一个古怪精灵的小姑娘一路奔跑着，把她早已准备好的颜料一路泼洒，或红或白或紫或粉，五颜六色，红撵着绿，白跟着黄，她泼洒到哪里，哪里就憋满了绿意，染上了春色。油菜花、杏花、梨花，这些急性子的花儿偷偷地商量着，铆足了劲儿迎接她，“云想衣裳花想容”，有哪一朵花不想开得富足华丽、姹紫嫣红？

生命的春天就这样萌动起来。

诗人写雨水更像是拍摄纪录片一样有声有色。唐代诗人元稹《咏廿四气诗·雨水》是这样描绘的：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祭鱼盈浦屿，归雁过山峰。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向春入二月，花色影重重。

一抬头，院子里的玉兰繁花满树，是昨夜还是今晨？竟不知不觉染了春色。繁花春意关不住，玉兰争春第一枝。突然就有了诗兴。

如果说立春是春天的“序曲”，只是刚刚春意萌动还会乍暖还寒的话，那么雨水便进入了春天的第二乐章“变奏”，人们会明显感到春回大地，田野一片生机，正是九九歌中的“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时节，农民们快要闹春耕了。

雨水这天，照例是有仪式感的，民间的仪式很隆重。出嫁的姑娘要带着女婿拜望父母，春晖绵远，感恩父母的养育。豫西农村在雨水这天有带着孩子认干爹的习俗，这个干爹可以是麦场里的石磙，也可以是大自然中的巨石，它们沾雨水之甘露，会带给孩子福禄才情，保佑一生平安。

在鲁山，雨水节气要舞狮子，一个狮子由两个人装扮，有老狮子和小狮子配合，搭起高高的梯台，引导师手舞绣球，狮子们翻滚腾跃，活泼有趣，甚是热闹。农人和土地一起努力伸展筋骨，迎接春天，播撒希望。

一年之计在于春。从春天出发，一定要播撒一些种子，只有在春天耕种梦想，才能在夏秋收获果实。我的父亲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雨水是“可耕之候”。雨水节气的到来就是表明气温开始回升，雨水增多。冻结的土地从沉睡中苏醒，开始变得松软暄和，春耕大忙即将开始。

斗转星移，日月赓续。人们根据农耕得出经验，认为万物演变，皆可推算，二十四节气凝聚着古代农耕文化的智慧，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

所以，雨水也是耕牛的节日，父亲说：“打一千骂一万，雨水那天吃顿饭。”这是对耕牛的敬畏和尊重，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这一天，母亲会包一锅扁食，拌在草料中喂给老牛。老牛哞哞地打着响喷，告诉主人：它要工作了，在牛圈里闲适了一个冬天，浑身的筋骨都不自在。

父亲从储物间拿出闲置的农具，开始擦洗磨砺，他已经跃跃欲试了。我和父亲扛起锄头一起走向麦田，绿油油的麦苗开始分蘖。大地好像掀起了覆盖在身上的棉被，轻松地舒展着，小草从地下钻出来，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父亲一直不舍得放下他的庄稼，那里维系着他农民的身份。他把身子躬在土地上，起起落落间春种秋收、颗粒归仓。突然感觉父亲躬着的脊背上岂不正驮着春天。我看着看着，一时间竟不能自已。

晚上，陪母亲到河堤上散步，宽阔的沙河上有鸿雁飞过，她一定感知了春信，不知是否经过了川南的天空。

田野上草木萌动，雨媚风娇中莺飞草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