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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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1年7月20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父亲种下两棵树

 

○ 郭旭峰

夏日早晴,小城的天空尽涂蔚蓝,燕子奉墨,鸽子留白,画幕自远而近,清新如刚捞出的布染。母亲打电话给我,言语轻快,喜庆地说院里的杏熟了,今年结得比星星还稠,金黄金黄的稀罕人,让赶快回去采摘,要不都让老鸹、麻雀儿给糟蹋了。

我应住,日子终于缓过了神,替母亲感到高兴。父亲去世后,院落疏于打理,树也仿佛感觉到氛围有恙,尘土覆绿,无精打采,少去许多生机,去年母亲托人捎过来的杏小而酸涩,果皮干皱,没有先前的嫩香脆甜。母亲替杏树开脱道,人还干一天歇两晌呢,树咋就不能喘口气儿歇一歇?说完眼圈就红了。她一定想到了父亲。父亲辛辛苦苦劳作一辈子,杏叶般落下,永久地歇息在他的故土田园。

十年前,父亲从早集上提拎回来一棵杏树苗儿,不怎么直挺,也不壮实,弱不禁风,看着像个病秧子。母亲上下看看,撇撇嘴说,细胳膊细腿的,就是活下来,也是歪脖儿杏树。

父亲不说话,在靠院子西墙的一个角落里蹲下身躯,宛如犁铧,除草剔砾,翻挖泥土,又从邻居家铲来两锨鸡粪,细细掺撒进去,把“病秧子”安种下去,远近目测,扶正,仿佛埋下二十四节气、种上自己摇晃的影子。

这棵瘦弱的杏树成了父亲日常的牵挂。每天按时浇水,偶尔捡回一两条在水泥路面上落难的蚯蚓,放进去,像注入自己鲜活的想法,通过根须,给树以细微的絮语和关照。为了不至于让它长成歪脖儿树,父亲在墙的不同方位钉上钉子,用绳子牵扯住树身,让它呈挺拔之势傲视蓝天苍穹。季节有序,一年一年,当初的杏树苗儿孩儿般长大,枝干逐渐粗大偃蹇,皮如褐铁。春至,遒劲的枝条上密密匝匝的花儿如雪般纯净素白,花香脱俗,引来蜜蜂偷窃蜜粉,无意间也带来幸福的讯音。每年麦收前后,杏熟了,最高的地方,在二楼的走廊上就可信手获取,像孙悟空云间采摘王母的蟠桃。父亲搬来人字梯,腰间挂一个布袋,一个一个小心摘下,轻放入囊,一个时辰不到,水桶、面盆、簸箕里就盛满黄澄澄的“吧嗒杏”,父亲笑吟吟看着,仿佛看着他一天天在世的日子。

树在人世间是有悲喜的,火烧它、水淹它、砍伐它,皆一声不吭,防沙护堤,陪伴古老村庄、繁华城市,生生不息,绵延不绝。你看看什么地方能少去这些朴实的树呢。它们就像我众多的父老乡亲,站在大地之上,开花、结果、成木,奉献一生。我父亲只是他们中普通寻常的一个,守住脚下的土地,成为民间细微的那部分草木。

父亲自幼家境贫困,加上我祖母早早辞世,吃穿都是问题。大概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自家院里种了一棵香椿树,几年光景蹿过平房顶。香椿叶是“树上蔬菜”,营养丰富,在食物匮乏时代,在光景好些的人家,炒鸡蛋、拌豆腐,味道鲜美,远远的香气怡人,是难得的佳肴。春天来临,我父亲就麻利地爬上爬下,采摘下来香椿叶,香椿头凉拌,鲜香嫩脆,大点的叶子用井拔凉水冲洗干净,除去灰尘,放在阴凉处晾干,然后撒盐,分层压实,腌起来,色泽嫩绿,唇齿留香,保持天然的原味,吃上一年都不变质。这棵由父亲一手栽培、长大的香椿树,为不易的家庭带来看得见的实惠,同时也在他年少的内心栽种希望的种子,增强信念,寻找走向幸福的出口和路径。

树也有躲不过的劫难。这棵为家族作出贡献的香椿树,在父亲五十岁那年,因为一次意外,它叶落枝枯,第二年春天竟未醒来,完成命运的闭环。父亲伤心难过,坐在树下一个劲儿地喝茶,哀悼朋友的远离。它见证父亲生命里重要的时期,带给他回忆和力量,仿佛是他的蝉蜕和身影。到了盛夏,我筹备婚礼,父亲找人过来,伐倒锯木,晾晒做婚床。做好的床质地坚硬,纹理润泽,不用油漆也素雅好看。父亲言道:“俗话说家有香椿床,不怕桑树梁,以后成家立业了,就要踏踏实实过日子”。新婚之夜,清香还在,驱蚊辟邪,像是祝福我的家安和业达。

父亲一生只种下两棵树,香椿树变身歇息、安稳之榻,承载和祥,温暖儿女。杏树开花结果,留给后世子孙。两棵树相互印证,传递一种非物质的气息,打动心扉,完成衔接和启示。父亲把树栽在大地、种在亲人心间,尽管时光不待,日月走远,云盖之下尘世莽原,但依旧仪态从容,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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