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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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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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1年5月1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又见桐花开

 

○ 涂俊宏

如果用比喻的话,我想,桐花就是我心中的魂。在我的记忆里,她不与桃梨争春,总是朴素而默默地绽放着,即使受人冷落,也没有一丝的委屈和抱怨。

一大串一大串的花朵,密密麻麻,粉粉紫紫,大大方方地缀满笨拙的桐树枝。粗糙而憨憨的桐树载满一树的桐花,总是不遮不掩地立于地头和路边,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年复一年,守候着来来往往的人。从柳软到叶黄,走过了我的童年和过往。

记得小时候,刚闪过年我就开始天天仰脸看那路两旁的桐树。巴不得一下子就能看到那紫红色的小精灵。当桐花影影绰绰地刚露头儿,我便激动地喊道“桐花开了!桐花开了!”那高兴样儿真有些傻里傻气的。

村上的人家,几乎家家都种着桐树。特别到了桐花盛开时,若谁家院子里没有紫色的桐花出现,那这户人家就像没了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蒸桐花吃。稠满了枝头的桐花,散发着甜甜的味道,飘散在大街小巷。这时候,大人们会用镰刀做的搭钩,或者是专门打造的铁钩,安上长长的竹竿,用铁丝或绳子绑紧接口,举起来伸到桐树的枝头,扭断满是紫色铜铃般桐花的树枝。啪啪,桐花一嘟噜一嘟噜地落在地上。我们小孩子负责把桐花一把一把地捋下来,再抠掉桐花上的灰色头帽,装在小竹篮里、簸箕里、袋子里、盆里,只要是能盛东西用的,就用来装桐花。

摘下来的桐花,有一层细小的绒毛,特别是与桐花分离的桐帽,挨住人的皮肤时有一种刺挠的感觉,让人痒得抓耳挠腮的。纵然如此,我们总舍不得扔掉形如花瓣的桐花帽。用针穿了线,一个一个地把桐花帽串起来,系成圈儿,挂在脖子上,戴在手腕上,心里美滋滋地炫耀着,似乎自己成了最美的人儿。

采摘桐花完毕,母亲总是把桐花清洗干净,揉软,再用水淘去渍汁,然后拌上玉米面、葱花、花椒、八角、油,放在锅里,在灶台上用火蒸。一锅馍的时间,桐花就熟了。揭开锅盖,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儿满院子都是,吃起来感觉像肉一样软乎乎,香嫩嫩的。这些桐花也就成了改善生活的佳品,难怪各家的桐花都看护得非常紧,生怕别人偷了去。

有一家的桐树长在院墙外,桐花开得满树都稠乎乎的,成了最惹眼的风景。刚刚放学的我经不起诱惑,就悄悄地爬上树,三下五除二就折了一地的桐花。当时怕主人发现,嫌一步一步爬太慢,就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待双脚落地后,更是揣着怦怦直跳的心,连三赶四地拽着桐花往书包里塞。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眼看快要把地上的桐花收拾干净时,大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见此情景,她立马尖锐地大声吆喝我:“谁让你拽俺的桐花呢?小小孩儿家学会了偷东西。走,见你爹娘去!”说着,一只手掂起我的小胳膊便要走。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我,一手摁着地,死活不敢站起身。正在这时,那家走来一个男的,看到我闭眼大哭害怕地发抖,他连忙说:“小孩子家,不懂事儿,一点儿桐花算个啥?咱家不是还有好几棵吗?赶紧让她回去吧!”我幸运地被那女的松开了手,心里既害怕又害羞。

回家后,我不敢把路上发生的一切告诉父母,就偷偷地把装在书包里的桐花扔在了猪圈里,让老母猪饱了口福。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晚上的煤油灯刚刚点亮,一个声音响在了我家门口。一听是那女的,我吓得一口气也不敢出,慌忙地躲了起来。

“这年头,吃上总紧张,我家桐树种得多,今年开得可稠,吃不完,给孩子们吃点儿吧!”她一句也没有提起白天的事儿。黑影儿里的我听完她的话后,一股酸味儿透过鼻梁。

从那以后,每当桐花开的时候,我只要一有空就主动给她家看桐花。如果有谁在桐树下多一丝停留,我便守在桐树下大半天不走。

日子渐渐地好了,桐花开始孤独地开,寂寞地落。天长日久,已被人们忘记了她厚实纯朴的肉香味儿。而我却在春天来的时候,总会在心里想起家乡的桐树,和那如紫色铜铃的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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