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福根
金秋九月,落英缤纷。然而道路十分整洁,没有一片落叶。我饥肠辘辘,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眼前一幕突然让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我走的这条小路,是湛河南岸稻香桥西边的林间小道,路的左边是湛河岸上的公共厕所,右边槐树下倚着一位老人,脸上刻满了细密的皱纹,双眼散发着劳动者特有的从容,只见她一只手拿着凉馒头往嘴里送,一只手伸进广口瓶里,用两个指头夹起一片盐焗的青辣椒,就着馍吃——这就是她的午餐。 那津津有味的姿态里,是劳动后休憩的惬意。
第六感告诉我,这人有故事。经她同意,我拍了她几张照片。她说她家住在几十里外的宝丰县闹店镇,天不亮就得起身,黑透了才能收工。她的活儿就是每天薅草、扫地、擦垃圾箱。她的“地盘”可大了,从稻香桥一直往西的大片树林和路段都是她打扫的。说这句话时,她满脸自豪、眼睛放光,脸上的皱纹也跟着走动,像刚刚锯倒的老槐树的年轮。看我蹲在旁边,她忙递来一张报纸让我坐。
每天挣70元钱,工资按天算。一个月光乘车就得花去330元。现在疫情期间,身份证、健康证都得随身带。说着,她从编织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个小包,又从小包中缠着的透明塑料里一层一层解开,把包着的身份证和健康证拿给我看。
一开始,看她在公厕旁吃午饭,我还以为她是打扫公厕的。一问,不是。人家多好哇,一天就打扫几个小时,还有专门的休息室。说话间,她羡慕地朝公厕瞟了瞟。那神情,就像在商场里,几次相中那件衣服而又没钱买的那种无奈。
雨天还干吗?干!小雨时打着伞照样薅草,下大了就到那里躲雨。说着,她顺手指了指旁边的公厕。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她对打扫厕所者的羡慕。
人人都有梦想。谁能想到,她的梦想,就是想当个公厕清洁工!因为,那样能有个避风躲雨的地方。
问起家庭,她说,老头(丈夫)住院开刀,得11万,咱也干不成别的,两年前就来了,领导看我指靠得住,能出力,就把这大片地盘交给我。平时干活习惯了,眼里有活,吃完这馍,我就去干活了,闲不着。
本想再聊几句,看她马上要干活了,就起身告别。当我站起身时,屁股下垫着的报纸也随身飘起,飞出四五米远。一张破报纸,我也没在意。 只见她忽地站起,弯下腰,用吃馒头的手,把报纸拾起来,和她自己的垃圾放在一起,远远望着我,说:没事,拾习惯了。那腰身,深深地弯下去,看上去就像是田野里秋耕时节的拉犁。
眼前这一切,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生活各有别,境界比高低。我禁不住一步一回头,眼泪夺眶而出。
想起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看看眼前这一幕,对照自己,直感心里阵阵绞痛,仿佛自己就是鲁迅先生说的那个小我,我在心里阵阵自责。这个勤劳能干的清洁工,她的身影在我泪水里越来越大,直到仰视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