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忠彦

庚子年春节，新冠肺炎肆虐，国家号召居家不出就是对社会作贡献。没了亲戚走动，没了朋友聚会，没了酒场应酬，没有了庙会、展览、演出等娱乐活动的诱惑……一向热闹的春节忽就冷寂下来，万物沉默。这何尝不是读书的好时候？

可是，读不进去，眼前总是一幅幅武汉的镜头在晃悠。读不进去书就胡思乱想，想到春节前夕，受邀到济南一家公司参观。其间，我问其董事局主席宋霄飞：“春节终于停下了繁忙的工作，你最想做些什么？”“读书！买了几本好书平时没时间读，春节总算可以静下心来读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宋霄飞是个“书虫”，不喜欢穿戴名牌，只喜好读书。由于喜欢读书，装了一肚子学问，又善于把知识创新运用在实践中，故而他带领的公司发展迅速，一路凯歌。

想到这里我就惭愧，像宋霄飞这样的成功人士，尚且惜时如金，利用春节的闲暇和宁静读书，我等庸常之辈岂能糟蹋这美好时光？

心静如水后，我从枕旁捧出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续读起来。这本书之前读了一半，但在心里浮躁、日子喧闹时读书，与在心境平静、环境宁静时读书收获大不一样。于是，索性就从头重读，边读边思边悟，渐入佳境。“不拿笔墨不读书”，笔头时而在书页上批注，时而在文字下画线……读王安石变法一章，看到画家郑侠画难民图呈皇上，促使皇帝了解民间真相翌日罢了王安石的宰相时，不禁拍案叫好，为小人物成就大事业、为小文人不怕得罪权贵的铮铮铁骨！

往年的春节也读书，但读不出今年春节的心境和效果。以往读书或被探访的亲戚朋友打断，或被手机的铃声洗去魂魄，更有甚时常常被酒香绑架，喝得走路“踩高跷”，于是乎，读书的事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夜里谴责自己浪费了时光，于是乎，做样子靠在床头读书，晕晕乎乎中，文字在眼前跳舞，一目十行活受罪，根本读不出书中的滋味。读书是读心情，读书是读境界，读书是读人生，读书是读感悟，读书是读思考，读书是读共鸣，读书是读愉悦，难怪古人说“红袖添香夜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像我等酒肉穿肠过、喧嚣佯读书者，实在是玷污了书的圣洁，实在是死撑面子煎熬自己，因为根本没有读懂藏在书页里的内核。

今年春节读书就大不一样了，猫在屋里四件事，吃、睡、读书、关注疫情。一本《苏东坡传》读得有滋有味，真是好书不厌百遍读，竟读出了众多收获。文忠公的天才、鬼才，东坡居士的胸怀、情怀，子瞻卓尔不羁的文人风骨、为民造福的壮举、为民请命的精神……作家林语堂抓住考据、义理、辞章三个要点，通过卓卓文采，释放给读者历史的、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天文的、地理的、书画的等等百科知识。

心无旁骛乾坤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把我囚在家中读书，静心的读书读出了感动，不经意走进了东坡居士的心灵。苏东坡是个禀性难改的乐天派，是个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朋友，是诗词和散文大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文人画的开创者之一，是美食热爱者，是饮酒成癖者，是假道学反对者，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坚持己见者，是医生，是月下的漫步者，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者……倘若不静下心来读书，我是读不出这些的。

善读书者必先静其心，继而读思结合会其义。善读书还要常读书，唯有如此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可惜可悲的是，很多读书者当读出一定的“黄金”或有职有业、有吃有喝、有名有利后，就和书“拜拜”了。庚子年春节，疫情把大家困在家中，有人觉得无事可做，非常痛苦。大可不必，要做的事情太多，譬如像宋宵飞那样，享受读书的愉悦；譬如帮家人做家务，弥补平日里的缺憾；譬如守在亲人身边，倾听老人的唠叨、妻子的絮叨、孩子的雀叨……最有意思的就是借此机遇追寻和记录祖宗八代的历史和故事。古人尊宗敬祖，每个赶考的考生答卷前，先要把祖宗八代先人的名字写在前面。如今啊，别说八代，五代先祖的名讳还有几人能够写出？更勿说生存境况、人生履历、奋斗故事、家教家训。

时光荏苒，不觉已是初六吉日。往年此时，春节的安闲已然溜去，翌日就要或开张或上班了。而今，疫情不去，国人还要耐着性子继续面对“落寞”，不能循规投入工作或奔向野外拥抱春光。惆怅，我也惆怅。稍纵即逝的惆怅中又想：庚子年春节万民都沉静下来，一改春节传统的火爆和热闹，居危思安，深沉反思，拷问灵魂，摒弃蛮野，思过改过，擦亮善心，广播善种，之后必将迈向新的文明高地，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