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岑
空山洞是个洞名也是个村名。
作为一个天然洞穴,它隐身于一座山的腹中,门面是一道壁立百尺的苍崖。让人惊奇的是,在这孔古朴的石洞里,竟长着一棵合抱粗的老桑树,树身从洞里弓出洞外,于是,一蓬疏朗的树冠就成了空山洞门头上的风景。
作为一个高山村落,它隐身于郏县、汝州、禹州三地交界。四周重重叠叠的崇山峻岭,让这个有着两百户人家的“世外桃源”在悠悠岁月里默默无闻。
现在好了!一条发白的水泥路挽着蓝色的护栏,盘旋在白云之下,游走于一坡又一坡红叶之中,把山里山外连了起来。借此,空山洞成了小有名气的游览之地。
立冬那天,我忽然有了去看看空山洞的想法。此言一出,友人立即劝我:“别去了,这个时候恐怕早过了欣赏红叶的时节。”我朝她淡然一笑,没有作答。其实,她哪里知道,我绝不会为着那几坡红叶不辞辛苦的。
一个周六的早晨,我一个人驾着那辆18年的老普桑悄悄出发了。也许只有这辆老爷车最能理解我,对于任何一个我想要观瞻、想要探究、想要品味、想要欣赏的所在,从来都是它陪着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
当手机导航提醒我距空山洞还有3公里的时候,我那忠厚如牛的老普桑正行进在游丝一样的天路上。浩浩云空之下,渺渺清虚之中,我知道,此时的海拔已超过了1800米。
路边的坡崖上不断见到一棵又一棵山杏,有大的也有小的,它们的叶子一律泛黄,一如夏日熟透的杏儿,诱惑着我望梅生津的味蕾。“一路有杏,一路有幸!”我是在如此的欣慰中,让滚滚车轮和着内心的韵律飘进空山洞村的。
刚一进村,“咯—咯—咯”一声雄鸡的引吭从高处墙头上朝我呼来。啊,“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9点的空山洞好像刚从诗意中被唤醒。
抬头仰望,环山护围。那一座座突兀而立的山峰,高出民居屋顶足有200多米,使这个东西瘦长1公里有余的山乡陡然成了井底人家。
我不知道空山洞村能否被命名为古村落,但和村里的人交谈会发觉,他们与生俱来的淳朴与忠厚,是山外很多号称古村落里的村民无法比拟的。
在去空山洞的路口处有一面高高大大的土崖,一瞧就是黄土高原上的那种。后来,我特意在村里村外寻觅,再也找不到与它一样的土质。看来,只能叫它“飞来崖”了。
从“飞来崖”到空山洞约有500米的坡路,据说,这段坡路是本村一个叫李安民的老人一镐一镐劈下的。坡路不陡,宽窄适中,途中的折弯处还长着一棵五股六杈的老核桃树,是守护也是装点,让每一颗登临的心似乎有了依依的关照。
我站在空山洞的敞口处朝北俯瞰,整个村落尽在眼下,我拿出一位文友的文章《那山、那洞、那村、那人》,循着文中的脉络去搜寻李安民做过的那一桩桩善事功德。
文友在文章里说,这位村贤从青年到老年,用自己放羊放牛挣来的辛苦钱,先后为村里修路、打井、建桥,还在山上建了很多简易石屋,以便让放牛放羊的人遮风避雨。
文中还说,这里土地贫瘠,水源奇缺,祖祖辈辈都是靠牲口从村西的一条小河里驮水吃。20年前,李安民卖掉粮食,卖掉牛羊,凑了五千多元钱给村里打井。一个月后,钱花光了,可水还没出来。为筹钱,女儿淑果一咬牙,把两条一米多长的大辫子剪掉,卖了七十多元钱买炸药。最后,井打成了,李安民欠下了不少的债……
接下来,因为经济拮据,刚上初中的淑果早早辍学,去城市打工。打工中,淑果又加入志愿者协会,经常做义工,帮助他人,把良好的家风带到城市,温暖了很多人的心。
我来空山洞村的这天,恰好李安民去郑州了,大门锁着,我独自站在村贤的大门外,正好可以仰视到空山洞的洞口风光,也能仰视到村外那一坡坡的红叶,尽管它此时不再缤纷靓丽,但那迟暮的苍茫足以让人想象到,在艳秋时节,这山坡上所弥漫的一定是虹落人间的景象。
我没见过李安民,据说他个头不高又很瘦弱。今天,当我信步走在他出资所建的两座石桥上,健步走在他一人所修的一段一段山路上,完全可以想象到他与生俱来的个性,一如这砌桥的石头、铺路的石子,执着而坚强,一生都在坚守着同一个使命、同一个初心!
据说去年夏天为了能让乡亲们看上大戏,66岁的他毅然决然又卖掉了一群羊,从禹州请来了豫剧团在村里连唱三天。今天,当我在村头与大婶大娘、大伯大叔再次谈起此事时,他们脸上露出的喜悦让人憬悟:村贤,其实就是真善美的化身,就是一方乡土上诞生的精神之虹!
离开空山洞村的时候,我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再来,一定要仰视到这个山沟里升起的那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