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懂舞蹈，但来了西班牙，总得欣赏一场佛拉明戈，这比较搭。就好比海边的海鲜更有味，草原上的羊肉最香。进入那家小剧场之前，我脑子里只有这几个关键词：吉卜赛，流浪，放纵，大红裙。

如果这是一场电视节目，我会毫不犹豫地换台。但是，当你身临其境，那异域的气场渐渐弥漫，将你包围，那是不一样的。因为，除了画面，现场还多了另外一种你无法定义“那是什么”的感受。

惊喜，总是出现在你没有期待的场合。

出场的女演员大约是卡门，着大红长裙，微胖，身材并不完美。但她是那样自信和接受自己，逼迫你也觉得她是美的。她不似芭蕾舞演员的精致端庄，也不似国标舞演员那样优雅高贵。她纵肩仰头，眼神热烈，她的身体语言向你明确表达：我要快乐！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很奇怪，既不懂舞蹈也没了解表演内容的观众能明确地接收到这条信息。这是舞蹈的魅力？还是演员有强大的能量向你“思维传感”了？

我的朋友说，就在那一刹那，她莫名其妙热泪盈眶。

吉卜赛人一千多年前从印度北部，屡次迁徙，到达欧洲。他们无农桑牲畜，无稳定和安全感，乞讨、占卜、表演。但人总有趋向阳光的天性，他们在这种颠沛流离里反倒生出泼辣、鲜活。

西班牙的男人普遍比较漂亮：大眼睛深邃，高鼻梁挺秀，大胡子性感。三毛就嫁给了西班牙小伙子荷西。

在我们亚洲人眼里，欧洲人的相貌都分别不大，舞台上俨然一群“荷西”。在这群男舞者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力度和游刃有余的美。

在密集的快节奏里，男舞者需要用脚尖、脚掌、脚跟击打地面，表达挑衅挑逗愤怒等情绪。你会替他悬心，总觉得稍有疏忽，节奏就会错乱，因为那太快了。但他永远用一种酷酷的姿态告诉你：他能控制身体的每一处肌肉，一切全在掌握之中。他的家当只亮出了七成，而剩下的三成，正好可以变成优雅。

男女之间的互动也很有趣。他们不像是伙伴，更像是对手，是一种棋逢对手的酣畅和欢悦。往往在你心悬一线的时候，舞者就会帅帅地来一次定格，那是爆发和高潮，往往引发喝彩和尖叫。它的言下之意是：我们要让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当下，都是酷和精彩。

吉卜赛人到达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居住下来，所以佛拉明戈舞里结合了当地的民间文化。而西班牙受多种文化浸润，血液里自然掺入了外来的部分，性格变得活泼而充满生机。三毛的小姑子就曾经疑惑地问三毛：你们中国人分别的时候不拥抱，那如何是好？

我想，这种热情跟佛拉明戈应该同出一源。

这场表演看得过瘾，全靠“感觉”理解舞台上所要表达的一切。在不自觉的喝彩和尖叫声里，自己的精神的某个部分被修改了，也说不准。（袁晓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