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秀
端午节,豫西家乡有包槲坠的习俗。除了煮粽子、大蒜和鸡蛋,谁家冒不出槲坠的香味,是要遭人嗤笑的。
刚入农历五月的门槛,村里人便忙活起来,纷纷到山里去打槲叶,为包槲坠做足前期准备。
在这里,槲坠是端午节不可缺少的食品,类似粽子,形状却与粽子不同,粽子为三棱锥形,用竹叶或苇叶包裹;槲坠如圆柱形吊坠,用槲叶裹身,故称槲坠,体量比粽子大两到三倍。粽子和槲坠所需的食材大体相同,都为糯米、红枣、花生之类,味道却有极大差异。
包槲坠的叶子是山上槲树的叶子。槲树为多年生灌木,木不成材,易弯曲,杂乱疯长。这皮质粗糙、肤色灰暗的槲树,却偏偏长出了状如莲荷的大片叶子。这叶子有种特殊的清香味道,具备天然的防腐功效,且有安康、吉祥的寓意。享用槲叶包裹的槲坠,便把美好的愿望和福祉融入身心,驱邪消灾,一生平安。
《本草纲目》记载:槲叶,气味甘、苦、平,无毒,具有止血、止渴、利小便的功效。
用槲叶包槲坠,物竞天择,是绝妙的配搭,是大自然的布施,也是当地人生活智慧探索的杰作。
端午前夕,家家户户把肥嫩的槲叶采集回家,先用清水浅煮,待叶子由青变为褐红时,一摞一摞捞起,揭起两片槲叶贴紧磨合,去掉叶子表面绒毛,再放入清水中淘洗,直到污渍涤清、叶面光滑,才可以用来包裹槲坠。
制作槲坠是有讲究的,工序也十分烦琐。先把一片槲叶铺开展平,倒上适量糯米,配上一至两粒红枣,再点缀几颗花生,也可加入几粒红豆、豇豆做辅料。接着双手捏住槲叶各一角,轻轻卷起,而后附上金银花叶子,扯来备好的龙须草,在外层一道一道缠绕。切莫捆绑太紧,要给食材留足因热膨胀的空间,这样,蒸熟的槲坠才能圆润丰满。
附上金银花叶片,也是有几分说辞的。金银花既能宣散风热,还能清解血脉毒素,自古被誉为清热解毒的良药。金银花三月开花,芳香透达可辟邪,蒂呈红色,花初开则色白,经一两日则色黄,故名金银花。又因一蒂二花,成双成对,形影不离,故象征家庭美满幸福。
龙须草的寓意就更明显了。且不说其有清热安神的功效,人们精神骨髓里信奉的是民族的图腾。吃了龙须草包裹的槲坠,家旺人旺,梦想飞跃,事业腾达。
一切准备就绪,还需要耐心等待。锅里添上两瓢水,把包好的槲坠摆放在竹篦上,不能太挤,留够缝隙。压上锅盖后,干柴生火,最好用槲树的树枝树杈。待锅滚沸腾,要留心火候,把握温火慢煮,约三四个小时,便可熄火。
槲坠已经熟在锅里了,心还是不能急的。原本已经可以食用了,但最好原封不动,焖上一晚,这样槲叶、金银花、龙须草的味道,加上甜枣、豆品的养分,完美浸入糯米内,槲坠的风味才会独特绵久。
经过一夜的漫长等待,第二天掀开锅盖的刹那,一缕微弱气息弥漫开来,瞬间清香四溢,满屋生津。慢慢剥去槲叶,轻轻咬上一口,香甜清爽,润泽身心,食一个神清气爽,吃两个如醉如仙。
吃上一顿地道的槲坠,要经过选、泡、洗、搓、包、煮、蒸、捂八道工序,前后耗时两天余,不仅要精心制作,还要有足够的耐心。煮熟的槲坠只要浸淹在原液中,可一月左右不变质,原汁原味,弥久留香。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槲坠的加工制作也不断更新,比如在食材的选用上,依据喜好,加入了水果、蛋类、咸点,甚至还有选用肉类做料,做出的槲坠百味俱全,花样迭出。人们似乎对槲坠的吃法也不再固守传统,富有创意地将煮熟的槲坠放入冰箱冷冻,随吃随取,加温加热,质感却不失原味。
槲坠是豫西一种季节性特色风味食品,在端午节前后食用,具有节日祈福的内涵和向往美好的祝愿。如果换在其他时节制作和品尝,或就失去民俗意义的本真了。
豫西人喜吃槲坠,源自古老的习俗和诱人的风味。能传承不息,延续至今,其中的缘由,或许是人们对绿色包装的青睐,或许是那饱满的槲坠里裹满了难以忘怀的乡愁。